正文 第二十六章:忤逆心頭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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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日起,卓亦亭易名為莊琂,是西府莊勤與郡主收義的女兒,總排行第三,此後,人稱大三姑娘。
那日,莊玳聞聲老太太不好,拔腿前往東府,豈知,莊祿等人已將老太太從東府抬回中府,等竹兒從鏡花謝拿定命丸救治,她哼哼吖吖醒來,數次激動,數次昏厥,到了初四日晚間,可進些暹羅細米粥,精神氣的藥兒一樣一樣的伺候吃下。
時晚深更,秦氏、曹氏、郡主、幺姨娘等眾位媳婦兒姑娘,莊熹、莊祿、莊勤、莊耀四位老爺,又有莊璞莊玳伺候,老太太服下藥清醒許多,躺在床上一嘴的念念叨叨,憤懣不已。
卓亦亭主仆三人在姑娘們後頭端望。
老太太掙紮要起身靠,竹兒和梅兒扶起,著了靠枕讓她靠。
老太太環了一眼,眼睛落在姑娘們後頭,心疼看著卓亦亭。卓亦亭委婉相笑,老太太卻不朝她言語,隻對眾人說:“什麼時辰了?”
莊熹道:“已是中夜。該是端午了。”
見老太太沒言語,竹兒笑道:“老太太躺了一天一夜了,明兒該是端午了。”
老太太竟糊塗道:“貴客都用飯不曾?”
眾人見狀,心裏犯急,怕老太太並糊塗了。
莊玳往前,在床邊蹲跪下,道:“老太太,貴客都散了。”
老太太愣愣看著莊玳,伸手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拍,歎息道:“可不是了。”又舉眼向卓亦亭:“琂丫頭呢?”
聽聞老太太央尋,卓亦亭小碎步從姑娘們身後移步上來,在莊玳身後,款款向老太太跪下,道:“老太太安。”
老太太揚手,示意卓亦亭上前些。卓亦亭上前,老太太拉住她的手,說道:“兒啊,我不中用,原要給你辦個體體麵麵的禮兒,可不曾給你大哥哥攪了。你也不要怪你大哥哥,他有病。”
莊琂點頭,明目楚楚,勉強擠出些淚水。眾人看著,實是誠心懂事。
老太太道:“流年不利,終究撐不過天意。那我們體麵放在心裏頭,戲就不唱了。趕明兒我們再擺一席,把貴客們再請來。起碼也讓認識認識府裏有這麼端莊的姑娘小姐。”
卓亦亭微笑,含著淚,她心裏明白,她外祖母這話裏終究向著自己,莊府流年不利,何嚐不是卓府的流年散淡?
卓亦亭笑出淚,莊琂哭出聲。
此刻此時此境,再無卓亦亭,隻存莊琂。
她心裏默默規整自己:我是莊琂,是西府大小姐,該是有莊府大家閨秀的品行舉止。
她——立即收住淚水,垂眉聲道:“琂兒感謝老太太,讓老太太傷心牽掛了。”
老太太一手拉住莊琂,一手拉住莊玳,露出無數的傷心相來,又多少生些癡相,道:“好了,好了。”
正說著,管家走了進來,立在莊熹身旁,在他耳根說了話。說完,莊熹頷首,示意管家退出,等老太太緩過神,莊熹才上前跪下道:“母親,宮裏有急召。兒子得準備準備下夜進宮,晨早聖上要見。”
老太太道:“去吧!”
莊熹起身,對莊祿、莊勤沉重看一眼,又擔憂望一眼秦氏便走了。老太太哀歎一番,又過問莊頊那死去的大姨奶奶的事,得回說已通知她家人,不日就過來料理交代,她才放下心,遂想到莊頊不在前,怒啐幾口,指桑罵槐怪幾聲秦氏,便向莊璞招呼。
莊璞原在莊玳後頭,心裏十分是記掛老太太,個性向來痞,端不出兒女情長的樣來,隻個垂手候著,此刻聽老太太召他,他才皺眉跪下。
莊璞道:“老太太,我在呢。”
老太太道:“若是知道你大哥哥在哪裏,馬上帶人去把他給綁回來。聽我的話,這府裏的人都指望不上,索性你發一發脾性來,給老太太看看,你也是能當家的。”
莊璞回頭看秦氏和郡主,秦氏羞愧,臉色十分難堪,郡主報以慰藉神情給她,她才得已安慰。郡主又向莊璞頷首,授意他應允老太太的話。
莊璞方回老太太道:“我聽老太太的。”
聽畢,老太太閉眼睛,對眾人說:“我乏了,都回吧!”
眾人聽示走出,郡主墊後,她猶猶豫豫拉過竹兒,輕聲言語道:“好歹備些精米枸杞瘦肉粥來,服藥了容易餓。”
竹兒應道:“叫廚房備下了。”
從中府出來後,莊琂給莊勤和郡主道了安,便回鏡花謝歇息不提。秦氏因兒子頑靈無禮感到羞恥,自出來垂頭不語,眾人更是尊重她,沒得言語。郡主和幺姨娘要安慰幾句,又見莊祿、莊勤、莊耀等爺們在旁,不好開口,遂給莊勤遞了眼色,莊勤會意,借幾句話把莊祿莊耀支走,莊璞跟在其後,莊玳倒不想跟去,依舊留在姊妹邊上一齊安慰秦氏。
秦氏看得出眾人有話慰藉,索性就先開口道:“總歸是頊兒的不是,三太太要責怪他,我也是沒得話。乞求三太太瞧他瘋瘋癲癲那麼多年,原諒他多點去。”
郡主握住秦氏的手,輕撫道:“太太說什麼話,頊兒是我們府中大爺,哪裏有尋大爺的不是的。再怎麼著,太太安些心,老太太安了就是萬安。那頭去了的,有二老爺料理,不用擔憂。”
郡主說著,環一眼曹氏。曹氏悻悻地道:“統歸幾兩銀子出去打發就了,太太也不必這樣。日後我們再留個心就行了。”
曹氏心裏多少有些怨言,按理說東府的家事連不到她自己,這一次,幫倒了忙,反連累自己,實在是冤枉,老太太平日多有輕看她,現下心裏如何舒服得了。
幺姨娘也安慰幾句,熹姨娘和小姨娘、鳳仙等齊眾相慰,又有莊瑚、莊琻、莊瑛、莊玝等姑娘在側寬慰,秦氏心境好了許多。
到底,莊玳說了句:“太太天天憂心,玳兒滿是心疼的。大哥哥是晃玩慣了,以後有我們呢,我們是孝順你的。”
秦氏感動,眼淚掉了下來。
郡主又說:“大老爺不才進宮嗎?等回來,也就有話給他說,老子跟兒子說話,興許有幾分力。你就寬心看著。”
秦氏這才說了話,道:“可不是,當年他小小年紀,就不應該押著考取什麼功名,把他給逼瘋了。耽誤這麼些年,好了些,又惹出這樣的事來。”
如此說,眾人不知道如何安慰,若說當年的事,莊頊來病確實奇怪。一夜之間病倒,燙燒了三天三夜,再救治活過來便落下了病根。那時年,秦氏想想都是覺著可憐,也覺得可恨。
便不再說,方要散去,忽聽到守護大門的門仆來報,說大爺莊頊回來了。
守門的說:“大爺著人抬八人大轎子,我看不對勁就關門來報了。”
秦氏一聽還了得,心裏知道莊頊是胡鬧的來了。八人大轎能抬什麼人進府?不就是莊頊日常說要扶正房那人?不就是窯子裏的那淫婦蕩妾?故二話不言語,甩開眾人阻攔,橫衝直撞跑回東府取下寶劍,氣呼呼往大門外去。
郡主、曹氏、幺姨娘、熹姨娘、小姨娘及眾位姑娘們一路跟著勸說,皆然不頂用。看得出來,秦氏是氣昏了心智,要辦理莊頊。
眾人浩浩蕩蕩,提著燈籠來到大門。
大門緊閉,幾個守門的門仆瑟縮抵著門,眯門縫看外頭,隻見莊頊在門外死命拍打,門外頭台階下,一頂紅綢八人大轎不曾落下,一番迎親的景象。
門仆見秦氏領著眾位太太姨娘姑娘來到,趕忙打千兒請禮。
秦氏怒目喝到:“把門開了!”
門仆聽令,打開門。
門外,莊頊一身新郎官紅衣帽,見門開,秦氏持劍而立,威怒以對,他戾氣去了三分,瞪著大眼,一句話沒衝出口。
那秦氏快步奪出門,一劍指向莊頊,道:“混賬東西,還有臉回來!”
莊頊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得後退,跌倒,連滾帶爬的躲到轎子後頭。
莊頊道:“這是我家,我為何不能回!母親,我接個人回來,你瞧了準喜歡。”
秦氏要追出去,郡主和姑娘們死死抱住她,隻見她說:“今天我要結果了你!權當我沒你這個不要臉的!”
郡主奪下秦氏手中的劍,勸道:“太太,這麼鬧,老太太還能清淨?”
秦氏原也不想如此,總歸要有個交代不是?子女不教,父母之過,有過而不責,叫人看了恥笑,如何讓老爺在府中立威有臉?故悲痛哭了起來。
如此僵持,莊玳便走出門,下台階,走到莊頊眼前說話:“大哥哥,你把誰抬回來了?”
莊頊神氣地道:“這是哥哥給你娶回來的大嫂子。”
莊頊正要去掀開轎子簾子,忽然被郡主喝道:“大爺不許胡鬧!”
莊頊縮回手,理直氣壯道:“三嬸子三太太,我怎麼就胡鬧了!橫豎我抬回來的人與你們不相幹,我愛誰誰,與你們有何幹係的?吃酒的是我,醉的人又不是你們!”
郡主見莊頊耍潑,無奈,隻能喝莊玳道:“玳兒,你回來!”
莊玳回也不是,往前走一點也不是,站在原地無所適從。
曹氏道:“這大半夜,叫外頭人恥笑,要不進來了再議論。”
秦氏怒視一眼曹氏,再回頭指著莊頊,道:“你今晚若想把人抬進府來,我就一劍要了你的命。我動不了手,我就讓你大妹妹動手!”狠狠看了莊瑚一眼,莊瑚哪裏敢說不,隻得垂眼應答。
莊頊道:“你們一個個看不得我好,我好不易領了個心儀的人回來,你們個個帶劍的來跟我討命。今日,我死也進這府裏頭,天王老子也不許攔。”
秦氏火氣上來了,奪過劍來,起步要刺殺向莊頊,熹姨娘和幺姨娘眼快些,拉住了,豈料秦氏練過武術,力道大,反手將二人反打倒地上,曹氏和姑娘們急去扶起二人。郡主和莊瑚又衝上拉住秦氏。
郡主低聲給秦氏說:“這麼鬧,傳出去不成體統。傳到老太太那裏就不好收場了。”
秦氏眼睛一閉,將劍遠遠扔到莊頊麵前,哭向郡主道:“三太太,你說如何是好?這逆子老大不中用!抬進府裏他不成體統啊!我如何有麵目給老爺交代,給老太太交代!”
郡主和莊瑚毫無頭緒,隻見站一邊的五姑娘莊玝微笑前來,在秦氏耳前道:“太太,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