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大明洪武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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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不停蹄一路奔馳,大概幾個小時之後,隨著星星點點的篝火漸漸清晰,一處營地出現在前方。遠遠旌旗招展,帳影幢幢。一支騎兵舉了火炬奔出列在路旁相迎,與他的騎兵會合後列隊回營。隨著一聲震天呼喊:“恭迎皇太孫”,火光中,眼前已黑壓壓不知跪了多少人。
    早已醒轉的葉其安因為眼前的一切震動莫名,轉頭望著自己身後的人——那張年輕堅毅的臉、那雙深沉如潭的眼睛、那修羅一般的心腸和奪人性命的果決……
    她到底遇上什麼人了?
    大明……皇太孫……隱隱地,彙聚了腦中斷斷續續的曆史片斷,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你到底是誰?”她啞聲問。
    他不答,微微低頭,眼睛看著她的眼睛。
    她惶然低頭不敢迎視。
    他竟然朗聲一笑,抱著她跳下馬。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本能地抓緊他的前襟。
    “傳薛太醫。”他徑直朝著正中的營帳走去。幾個侍衛緊跟身後守在帳外。到了帳中,他將她輕輕放在軟榻上,順手將小虎提起。小虎扭頭就是一口,四腳齊上。他也不惱,將小虎放回榻上轉身走出帳外。
    薛太醫是個長著兩撇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穿著很眼熟的官袍,身後帶著兩個皮膚細膩、眉目清秀的少年進帳來。看樣子都因為躺在葉其安身邊的小白虎吃了一驚。畢竟見慣大場麵,薛太醫隨即鎮定下來,俯身給葉其安檢查傷勢,然後開了一張箋遞給一名少年,那少年立刻拿了箋急步出去。薛太醫又從藥箱裏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瓷瓶,放在榻邊,說:“姑娘內腑微創,服藥調養十日即可,隻是這身上的鞭傷須得小心照顧,否則必定留下疤痕。這是治外傷的良藥,也有除疤養膚的功效,兩個時辰塗抹一次。待回京之後,下官再配些過來。春合,去吩咐準備熱水。”
    餘下的少年低頭應了一聲轉身出去,聲音尖細。
    不一會兒,熱水抬來,榻前搭起一幅屏風,一個低眉順目,個子小小的古裝美女輕手輕腳地幫著齜牙咧嘴的葉其安脫了衣服,用熱水清洗創口周圍和身上的血跡,又在屏風外太醫的指導下替她抹上那瓷瓶裏的藥,再幫著她穿上幹淨衣服。
    藥一塗上,傷口處的痛楚立刻消減了許多,葉其安趴在榻上,舒服地長籲口氣,轉頭朝女孩說了聲“謝謝”。
    那女孩一怔,隨即低了頭:“奴婢不敢。”
    熱水抬走,屏風撤掉,帳裏隻剩下了葉其安和小虎。帳外的侍衛人影印在帳簾上,卻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仿佛自己是主演的一部古裝片,很熟悉的場景。
    倦意襲來,葉其安漸漸睡去。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一點陽光斜斜地照在帳壁,帳內溫暖如春。一直睡在她身邊的小虎不知道去了哪裏。心裏一驚,她猛地坐起身來,扯動身上的傷口,雖然已經沒有那麼疼,但仍舊火辣辣的刺激著神經。忍著痛起身下榻來,在帳內四處找了找,不見小虎蹤影。
    “小虎?”她一邊喚著,邊慌張地朝帳外走,正好帳簾掀起,他拎著小虎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端著銀質托盤的那個侍女。
    “小虎!”她忙伸手將小虎接過。它還在舔著嘴,肚子圓滾滾的,有股濃濃奶香味。
    “回去躺著。”他冷聲說。
    她抱著小虎回到榻上,卻不躺下。
    “你給它吃了什麼?”她撫著小虎,讓它啃自己的手。
    “放心,”他冷哼,“若你乖乖留著,我便不會拿它怎樣。”示意侍女將碗遞了過來。
    不留在這裏,她倒還不知道該去哪裏,反正真的要“離開”的時候,也由不了她。接過碗,碗裏是濃濃的粥。就著碗幾口將粥喝下。
    “還有嗎?”她將碗遞回去,象小虎一樣舔著嘴。
    他挑了眉微微詫異地看她一眼,隨後朝侍女偏偏頭。侍女上前接過腕,行過禮倒退著出帳去。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葉其安紅著臉撓撓頭,絞盡腦汁的想要找句話來說。
    “名字?”他突然問。
    “咦?噢,葉其安。”
    “葉其安……”他重複,沉吟。
    “你呢?他們喚你皇太孫,喚你殿下。”想起他的殺伐決斷,心裏不覺懼怕,“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他眼中有懾人的光芒閃過,森嚴之氣突然充斥帳內,“當今天子的長孫,你說我是誰?”
    大腦迅速的轉動,搜尋著相關的訊息。
    “當今天子什麼年號?”她臉色煞白地望著他。
    “大明洪武。”他一字一字地回答,傲然聲音沉沉在帳中回響。
    馬車裏鋪著厚厚的毛毯,四壁蒙著錦緞,中間精致的玉幾固定在車上——即使這樣豪華的馬車,也避免不了顛簸。葉其安覺得自己骨頭已經散了架。好懷念橡膠軲轆的車和平坦的水泥公路。
    對麵坐著那個低眉順目的女孩子香兒,坐姿端正,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晃動,眼裏有著十五歲少女不應該有的世故和隱忍,至少在葉其安知道的十五歲女孩子眼裏是沒有的。幾天的相處,葉其安已經知道香兒是這次隨太醫出來侍奉皇太孫的宮女。初中生的年紀,行事為人卻這樣穩重,隻可惜沒有了少女的天真無邪。
    萬惡的封建製度。
    忍不住伸手去撓背上的傷口。這幾天來疼到不疼了,卻癢得難以忍受。
    “姑娘。”香兒平靜抬眼。
    葉其安訕訕地放下手。自從那天沒聽香兒勸告洗了個澡,她就在帳外跪了一夜後,這個小姑娘靜靜的眼神就成了葉其安的戒鞭。
    轉過身,輕輕將車窗簾掀起,看著外麵浩浩蕩蕩的隊伍。
    他們已經離開那個叫鳳縣的地方走了半月了。一路上從旁人的隻言片語裏多多少少了解了些,不久前開封段的黃河決口,大水泛濫,百姓流離失所,疫病橫行、賊寇四起,情況緊急,正在巡邊暗訪的皇太孫便請旨親至災區撫民賑災,平定賊寇。不過這麼一來,皇太孫身份暴露,沿途的官府都戰戰兢兢、迎來送往,弄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隊人馬想要走快一點都不行了。
    小老虎在厚毛毯上拉直了身子躺著,不時翻個身,要不就玩弄她和香兒的裙擺。它的適應能力看來好極了,好像長大了一點點。香兒對它始終眼露恐懼,盡量躲遠,可惜狹窄的車廂裏,躲無可躲,這幾天才有些習慣了。
    上路之後,每天隔幾個小時,他就會遣人來把小虎抱走,再抱回來時,它的肚子已吃得圓滾滾的。
    他……葉其安望著馬車外的騎士們,不自覺地尋找那匹黑色駿馬。
    皇太孫嗎?原來他就是那個年紀輕輕登上巔峰寶座,卻因為削藩被自己的叔叔奪了皇位,最後死在宮中大火中的建文帝朱允?。書上說他因為優柔寡斷太過仁慈才輸給了朱棣,可她眼中的他為何卻是個冷酷果決、堅毅霸氣的人呢?那時朱紅大殿裏,身著龍袍的他又為什麼會對她說著那樣哀傷的話語呢?
    亂了亂了,所有一切都亂了。哪個是開頭哪個是結尾,哪個是對的那個是錯的……紛紛繞繞,纏纏結結,攪得她腦子成了糨糊。早知這樣,上課的時候應該更專心一點,去圖書館的時間應該更多一點的……
    “葉姑娘。”馬車外傳來侍衛趙哲的聲音。這是個棱角分明、英氣逼人的年輕人。葉其安老猜想他是否也見識過她的“憑空消失”。不過即便真的有疑問,也被他掩藏得很深。或許因為等級製度和忠誠的訓誡,不該他有的問題,他就讓問題消失,不該他看見的東西,自然也就看不見。
    萬惡的封建製度。
    “什麼事?”葉其安掀起車箱窗簾。
    “殿下命屬下護送姑娘前往沔縣縣城。”趙哲恭恭敬敬地回答。
    “他——皇太……殿下呢?”在脫口而出之前想起這個時代的等級製度,及時刹住,也做出很恭敬的樣子。
    “殿下吩咐了不許姑娘問,不到沔縣不許姑娘下馬車。”總覺得這位新主子時不時地會很講究禮數,但很是刻意古怪。
    葉其安撇撇嘴,縮回馬車裏。有些奇怪,那個著名的皇太孫一直把她當賊一樣的看著,像是怕她再一次的“憑空消失”似的,這時怎麼倒放得下心來不管她了?
    馬車漸漸緩下來。聽得車外調兵遣將的聲音。掀簾看去,隻有一眼的囂塵。不一刻,大隊人馬離去,隻剩下三十來人護著馬車和太醫廚師之類的“辦公室人員”繼續緩慢前行。
    無聊感會在無聊的時候以光速增長。透過車窗看風景的新鮮感消失後,葉其安的耐性一點點地磨完殆盡,掀簾想下車,又被香兒靜靜的眼神看回車上悶坐。才在心裏把九九乘法表背到七七四十九,車外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掀簾看去,外麵已經是刀光劍影一片,喊殺慘叫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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