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遭遇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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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突然加快了速度,比平常顛簸得更加厲害,兩旁的景物飛速地向後退去。
    香兒臉色煞白,緊緊抓住窗沿,眼睛發直,卻不吭一聲。
    葉其安將小虎護在懷裏望著車外,在喧囂裏搜尋著自己熟識的身影。四五個侍衛提劍在手,緊緊跟在馬車四周,趙哲正好在她眼前,寒著一張臉,指揮馬車往前衝。不遠處,一支衣色紛雜的人馬撇開其餘人,緊緊咬住這輛馬車,如雨的羽箭被趙哲他們揮劍彈開,不過仍有幾支釘在了馬車壁上。
    “快回去!”趙哲聲色俱厲地阻擋葉其安探出頭來。
    “怎麼了?”葉其安大聲問。
    “山賊!怕是調虎離山!”趙哲揮劍擋去朝馬車飛來的羽箭,朝左邊一指,“往北。”馬車立刻轉向,朝他所指方向奔去。
    葉其安被慣性甩到車壁上又掉下。小虎摔在一旁哀叫出聲。
    “姑娘!”香兒驚叫。
    “姑娘!”趙哲連忙轉頭看來。
    “我沒事!”葉其安爬起來,恰好看見一支羽箭紮進趙哲左肩,嚇得慘叫,“趙哲——!”
    趙哲身體一晃,眉卻不皺一下,揮劍削去羽箭露出來的部分,叫道:“棄車!”他靠近馬車,向葉其安伸出手。“上馬!”
    葉其安隻一遲疑,隨即抓了小虎伸手拉住他,他用力一帶將她放在自己身前,另一名侍衛也將香兒拉到自己馬上。這時,旁邊兩名侍衛放慢速度,調轉馬頭主動迎向追來的人馬。
    趙哲揮劍指向前方:“走!”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眼裏幾乎滴出血來,臉上神色卻如磐石不動一分。
    很快,後麵的追兵已經看不見,喊殺聲也逐漸遠去。又急馳了一陣,馬兒疲憊,馬速放慢下來。趙哲觀察了一下沿途,帶著幾人躲進了偏僻處的一座破廟。
    趙哲帶著那侍衛在四周巡視了一遍,將馬趕遠,這才坐下來休息。一路奔波,兩人身上沾滿灰塵血跡,卻沒有一點狼狽之色。
    趙哲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咬住匕首把,朝同伴示意。那侍衛也從腰間掏出同樣的匕首,劃開趙哲手臂皮肉,將那隻羽箭拿了出來,又往傷口撒上了許多白粉。鮮血慢慢不再流出。趙哲一頭冷汗臉白如紙,卻神情不變。整個過程中兩人熟練默契,仿佛同樣的事情已經做過千百次。
    葉其安一直坐在旁邊看著,漸漸地,眼前仿佛大漠無邊、金戈鐵馬,胸口仿佛有什麼東西憋著想要噴薄而出。血湧上頭頂,她站起身,撩開裙擺,撕下內裙一塊,不顧趙哲的驚訝推拒替他包紮傷口,卻笨手笨腳不得要領,隻得交給一旁的香兒。
    “趙將軍,”葉其安聲音有些發啞,“怪我沒本事,不然也和你們一起並肩殺敵,不至於連累你們受傷。”
    趙哲和侍衛都是一震,交換了一下眼色,向著葉其安單膝下跪,同聲說:“屬下無能。”
    趙哲沉聲道:“姑娘安心,殿下大軍到來之前,屬下百死也要護得姑娘周全,不辱使命!”
    “快起來!說什麼死不死的!”葉其安濕了眼眶,“你們的命和我的命都是一樣的,憑什麼要你們舍命保護!你們死了,我又能活多久?總要大家都活著才行!”
    趙哲低下頭去,眼中露出別樣神采。
    天空烏雲壓頂,天色暗了下來。冷風從四處鑽進破廟,在拐角回廊處發出淒厲的聲音,聽上去讓人背心發寒。
    趙哲要那侍衛去報信請救兵,自己則在廟門一側警戒。
    葉其安和香兒坐在倒塌的菩薩後麵,既可勉強遮擋冷風,又可以令從廟外進來的人不會一眼發現她們。小老虎倒是精神挺好地四處轉悠,不時地被灰塵弄得噴嚏不斷。
    香兒依偎在葉其安身邊,身體微微發抖,交握在一起的雙手骨節泛著青白,顯然是害怕,但仍竭力做出莊重老成的樣,看著反而讓人心憐。
    “香兒,”葉其安輕輕握住她的手,“怕麼?”
    香兒一震,眼中一片惶然,隨即咬著唇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倒是怕得很呢。”葉其安笑笑,“不過有趙將軍在,殿下他們也很快就會來,才安心了些。”
    香兒抬頭看著她,顯然已經了悟她安慰自己的意圖,不由露出感激的神色,唇邊隱隱一笑,漸漸地就不再抖得厲害了。
    葉其安忍不住在心裏歎口氣。真是個美人胚,古代的皇帝命真好,連宮女都是這樣的大美女。
    小老虎轉悠回葉其安身邊,剛要爬下,突然抬起頭,緊緊盯著廟門外,背上的毛漸漸豎起來。
    葉其安一驚,知道它肯定聽到了什麼,忙向趙哲示警,卻見趙哲已經像隻蟄伏的野獸般收起殺意伏低了身體。
    破廟裏的空氣凝滯起來。
    不一會兒,廟門外傳來腳步聲,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聲音。很快,一個人已經跨進廟門。趙哲在對方跨進來的一瞬間發起攻擊,手中長劍寒光閃動,卷起一片血花。那人哼了一聲,重重倒在地上。正在這時,兩個黑影分別從破廟左右的窗洞裏穿進,一個撲向趙哲,另一個則朝葉其安她們襲來。
    趙哲隻來得及叫聲“小心”,便被那人纏住無暇分顧。
    葉其安早已將小虎藏在裙下,手中悄悄握住了趙哲給她的匕首,護住香兒在身後,竭力鎮定地看著身邊突然出現的這個身材修長、麵容清秀極為陰冷的黑衣男人。他隻是靜靜地側身站著,手中的劍看似隨意地指著她們,眼睛則看著一旁拚鬥的兩個人,嘴角帶著淺笑,眼神卻冰寒徹骨。
    廟外又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三個人先後走了進來。前麵的是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大漢,手提一把大刀,衣服上沾滿鮮血,神情猙獰。後麵一人被另一人攙扶著,在香案旁坐了下來。
    那大漢一進門就粗著嗓門大喊:“這廟裏果然有人!周老三,你誆老子的人進來送死,豈不是給老子難看!”
    那正在和趙哲打鬥的男人嘻嘻一笑,卻不答話。
    那大漢眼珠一轉,朝著那陰冷男人看來:“不對不對,周老三想不出這等餿主意,一定是你這個娘娘腔!陸韓諫,還我徒弟來!”
    陸韓諫冷哼一聲:“你非要將咱們的名字都報一遍麼?”
    大漢一愣,隨即呸了一聲:“那有什麼?待會將這裏的人都殺了便是了!”
    “老四,別忙著鬥嘴,身上都帶了傷,快去幫老三一把。”被扶著的男人咳了幾聲,臉色慘白,似乎受傷不輕。
    “別理他們!”他身旁的那人惱怒的說,聲音清脆、麵容秀麗,原來是個穿了男裝的女人。
    “大哥,不用他幫。”那周老三一笑,“我正打得過癮。”
    “你不要幫,我偏幫!”大漢腳下一頓,揮起手中大刀砍過去。周老三哎呀一聲,退了開去,一邊罵:“徐虎!你這蠻子!怎麼連我也砍!”
    那徐虎也不理他,隻顧朝著趙哲揮刀,臂力雄渾,每揮一下都似有千斤重。趙哲肩上有傷,又跟那個周老三纏鬥多時,此刻這徐虎揮刀連劈,連連後退,隻是勉力抵抗。
    “乖乖!”徐虎邊打邊叫,“這官老爺還有幾分力氣。”
    陸韓諫眉頭一皺,手上長劍一送。葉其安肩上刺疼,不由輕哼出聲。
    趙哲腳下一亂,幾招後便被徐虎砍中跌倒在地,周老三趁機上前點穴製住。
    徐虎停下手,怒氣衝衝地喊:“陸韓諫!幹嘛刺那女人讓他分心?”
    陸韓諫冷哼一聲:“不然你怎會贏得了?”
    徐虎大怒,提刀就要砍過去。
    陸韓諫突地一笑:“徐老四,算我給你陪不是,給你看樣寶貝。”
    徐虎手上一滯,大刀停在半空:“什麼寶貝?”
    陸韓諫隻笑不答,手上長劍驟然掀起葉其安裙擺,露出小老虎的身子。小老虎被劍光激起獸性,嘶吼起來。
    那徐虎果然大喜,丟開大刀搓著雙手笑嗬嗬地奔過去:“果然是寶貝!果然是寶貝!誰都不許跟我搶!”
    那陸韓諫隻知道葉其安裙下藏了東西,並沒有想到會是隻通身雪白的小老虎,這時也不由有些驚詫,看見徐虎來勢洶洶,隻好收劍讓開。
    這時那女人卻忽然說:“聽說白虎骨是治傷神藥。四哥,將它殺了骨頭給大哥治傷。皮給我做條圍脖,你吃肉成不成?”
    “錢鳳偏心得很,老子不上你的當!”徐虎奔近俯身便來抓小虎。小虎一邊叫一邊往後退,眼看就要被他抓住,突聽一聲慘叫,徐虎捂了膀子往後倒去。葉其安抱了小虎在懷裏,臉上濺了些血點,一隻手上握了把血淋淋的匕首。
    眾人全然沒有防備,都是一愣,等徐虎栽倒在地才紛紛回過神來。
    眼前人影一晃,葉其安手中的匕首已到了陸韓諫的手裏。他隨手一揮,將她擊倒在地。小虎滾落在地上,哀哀叫著。香兒慘呼一聲,合身撲倒葉其安身上護住她。
    “好奴才。”陸韓諫淡淡地說,提劍便要朝二人刺下。
    “逆賊!!”另一邊趙哲滿身是血,竭力起身又再次摔倒,仰著頭,忿聲大罵。
    “等等。”受傷那人突然喊了一聲。陸韓諫收住劍,望過去。那人招招手:“把那女人帶過來。”陸韓諫應了一聲,抓住葉其安的手,把她拖到那人麵前。徐虎在一旁哇哇大叫“給老子殺了那賤人”。周老三一邊阻止他,一邊替他檢查傷口。
    “老二說那人自鳳縣出來後便帶了個女人,”受傷那人打量著葉其安,“在鳳縣滯留一月難說也是為了那女人,還道那女人模樣古怪,身邊帶了隻白貓。”他伸手在葉其安臉上身上摸了幾下,香兒撲過來,他揮手將香兒揮出老遠,“也不過爾爾。模樣古怪許是說的這頭發,至於白貓,老二怕是看走眼了,應當是隻小白虎吧。”
    陸韓諫神色一凝:“大哥,你是說……”
    “咱們運氣不壞。”那大哥笑了笑,臉色一變,撫胸劇烈咳嗽,喘了半天氣,才說,“周衝那邊怕已失手了,卻不料讓咱們在這兒碰上。也罷,殺不了姓朱的,能殺了他的女人,也算是給老二報仇。”
    “你們究竟是何人?”趙哲驚喊。
    “我們?自然是你們口中的反賊了。”那大哥依舊和氣地笑著,“朱重八那老匹夫,誅殺功臣,喪盡天良,暴君無道人人得而誅之。我殺不了他,便殺他兒孫,絕了他的後,讓他朱家的江山坐不安穩,也好替為他朱家灑盡熱血義甘忠膽的一眾烈士報那冤死之恨。”
    “你、你們是五狼寨的人?”趙哲全身一震。
    “五狼寨?五狼寨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引你主子入網的餌罷了。你的主子此刻已跟五狼寨的人鬥得人仰馬翻、兩敗俱傷,哈哈,得此一功,雖說有些狼狽,卻還是我贏了一成,隻可惜我不能親眼見著。”那大哥嗬嗬一笑,轉頭看向陸韓諫:“韓諫,你的劍利,借我用用,挖下這女人一雙眼、一雙耳拿去請客,客人不到,戲怎好開場。”
    陸韓諫微微一笑,立刻雙手將劍奉上。那大哥接過劍讚賞地端詳了一下,又遞給陸韓諫,說:“我手上受傷無力,還是你來吧。”陸韓諫點頭上前接劍。剛觸到劍柄,那大哥突然躍起身,一掌拍向陸韓諫心口。長劍哐啷一聲落在地上。陸韓諫身子後仰,消去了大半掌力,但還是被擊中胸口,哇地一聲吐出口血來,順勢往後一躍退開,冷冷看著那大哥。
    事起突然,眾人都是一愣。
    “大哥!”周老三搶過來擋在二人中間,“有話好說!”
    “哼哼,我宋胤自負一生,還是看走了眼。”那大哥雙手負在身後,冷冷看著陸韓諫,眼底一片陰霾,“老三,八年前的韋義莊怕是留下活口了。這幾年養了個狼羔子在身邊,我們兄弟能活到今天實在是好運氣。我說的可對,陸公子?”
    陸韓諫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怎會?那日放火燒莊之前仔細查過,並無活口,我記得清清楚楚。”周老三麵色一變,慢慢回身看著陸韓諫,驚疑不定,“即便是有,也應葬身火海了?”
    “大哥,怕是弄錯了吧?”徐虎在一旁嚷,“陸老六雖然陰陽怪氣,卻救過老子的命,他怎麼會……”
    “老三,我的計劃可有什麼紕漏?”待周老三搖頭,宋胤又說,“若不是內奸,又怎會被那姓朱的識破,先遣了死士纏住你我,以致功虧一簣?老二雖然好色,功夫卻是很好,若不是相識之人又怎麼近得了身?咱們隻道老二是被姓朱的手下殺的,卻是半點沒有懷疑過身邊的人。陸公子,老二識破了你,你便朝他動了手吧?老二臨死之時已說不出話來,你卻沒瞧見他悄悄在我手心寫了幾個字,隻可惜那時我身上有傷,老三他們又不在身邊,隻得隱忍不發。陸韓諫,你好得很。年紀輕輕居然此等心機,竟能等了漫漫八年時間尋機複仇。每天和仇人說說笑笑、同吃同住,心裏很不是滋味吧?嗬嗬,如在平日,我倒是挺中意你這幹大事的性子。隻是不知道你又是怎麼向我下的毒?”
    “六——陸韓諫!真是你殺的二哥?”周老三兀自一臉不信。
    “我真名韋諫,韋義莊莊主正是先父。拜諸位所賜,韋義莊百餘口人,如今隻剩下我苟活世間。”韋諫唇邊勾著冷笑,眼底恨意滔天,“隻恨我到底心浮氣躁,讓陳老二留了一口氣在。”
    “嗬嗬嗬,原來是韋少莊主。”宋胤陰惻惻一笑,“那眉心長了顆痣的小姑娘是你親姐吧?不愧是千金小姐,一身皮膚光嫩水滑,香氣撲鼻,叫得鶯鶯啼囀,好不酥骨。說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姐夫呢……”
    “住口!”韋諫大怒,血紅了眼,躍身攻上。宋胤往後一閃,躲過掌風。那周老三也躍上前,同宋胤一起攻向韋諫。另一旁的徐虎正欲上前相助,卻被趙哲攔住去路拚鬥在一起。
    “錢鳳!”宋胤突地厲聲叫道,“還不過來幫忙!”
    那錢鳳一直垂頭站在一旁,這時聽到宋胤喊聲,緩緩抬起頭來,滿麵茫然,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韋諫,又是憤恨又是哀怨。
    宋胤眼角餘光瞥見錢鳳樣子,心念一轉,立刻柔聲說道:“五妹,好妹子,那毒是你幫他下的吧?大哥不怪你,大哥知道你喜歡老六,快過來與我們一齊將他製住。大哥隻將他武功廢了,讓他一輩子都陪著你。”
    錢鳳一怔,眼底似有光芒閃過,雙頰潮紅,頃刻又蒼白如紙。
    “好妹子,快些動手,若是放他走掉,你便一生都見不著他了,可別壞了哥哥成全你的美意。”宋胤嘴上不停,見錢鳳腳步終於移動,不由露出喜色。
    錢鳳提起隨身短劍慢慢上前,每跨一步都象是耗盡了全身力氣。她走到韋諫身側,卻不動手,眼裏怔怔掉下淚來。“五妹!”宋胤一喝。錢鳳一驚,手裏的劍緩緩抬起。韋諫眼中露出絕望的神色。突然之間,錢鳳劍鋒一轉,送向宋胤腰側。宋胤一閃,短劍刺向旁邊周老三。周老三驚叫了聲“五妹”,手上一緩,胸口立時被韋諫擊中一掌。宋胤罵了聲“賤人”,揮掌擊在錢鳳心口。錢鳳悶哼一聲,身子往後飛出。正在此時,又聽一聲慘呼,宋胤雙眼瞪向自己肚腹上多出來的劍尖。嘶吼一聲,他麵露猙獰地折身揮掌擊向身後地上全身發抖、臉色蒼白眼睛發直的葉其安,掌未至,腹上劍尖猛地長出一段,隨即退出消失。宋胤口中噴血,怦然倒地不動。身後韋諫順勢舞動長劍將周老三連連逼退。
    這時,隱隱的,遠方傳來隆隆聲,地麵也好像振動起來。周老三臉上神情越發懼怕,十數招之後便沒了招架之功,突然咬破舌尖,朝韋諫射出一股血箭,隨即在地上一滾,起身奔到徐虎身邊扶了徐虎躍窗而去。
    韋諫正要追去,突地身形一晃,吐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不住喘息。
    “諫弟……”錢鳳突地悠悠喚道。韋諫一驚,吃力起身提劍走到她身邊,卻見她胸口插著斷劍,唇邊帶血,麵色蠟黃,眼神渙散,已經是活不成了。她搖搖晃晃抬起手,在空中探尋:“諫弟,你在哪裏?我看不到你……”韋諫眼神一黯,歎了口氣,俯身伸手握住她。她甜甜一笑,臉上有了些血色,眼裏泛起些許光芒。“諫弟,我知道我不幹淨,配不上你。你這樣雅致,本隻有那些千金大小姐才配得上。我隻求在你身邊,每天能看你一眼就心滿意足啦……諫弟,我知道啦,那天你堵住我,說了好些讓我歡喜的話……是為在我端去的菜裏下毒,我……我不惱你……我十五歲就跟了宋胤,身子也被他霸了去,卻沒想到……卻沒想到會遇見你……諫弟,你姐姐是我殺的……那時她被宋胤淩辱,我好似見著自己……我心下不忍,就裝作妒忌將她一劍刺死啦……你……你別怪我……諫弟,我好舍不得……諫弟,下輩子……”她的手垂下地,眼中的神彩漸漸散去,語聲也慢慢低下直至再也聽不到。
    韋諫直起身來,站在原地發呆,像尊沒有生息的雕塑。
    遠處的隆隆聲更大了,像是千軍萬馬正在逼近。韋諫驚醒過來,眼中重又泛起狠戾之色。他往廟裏環視一周。趙哲和香兒伏在地上動也不動。葉其安抱了不知死活的小虎,盯著地麵發愣。他握緊劍柄朝著她走過去,將長劍架在她頸上。她抬起頭來,眼神空洞洞的。他手上用力,劍卻遲遲刺不下去。已經聽得出遠方的馬蹄聲,他呆了半響,彎腰去拉,剛觸到她的手,她全身一僵,隨即發出尖叫,凶狠地掙紮。他抬手打了她一耳光。她安靜下來,把懷裏的小虎攬住,沒有焦距的眼中滾出大顆大顆的淚水。他愣愣看著她,恍惚聽見淚水落地的聲音,一下一下擊打在胸口……仿佛魂魄也隨之脫離,獨獨留下虛空的殼子。
    恍若經年,韋諫拋開了長劍,將葉其安從地上抱起,出了廟門,迎著遠方的滾滾煙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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