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  擅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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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的日子一日同似一日。
    終於又到隆冬,南宮府卻在此時迎來一位遠客---南宮霽的表兄李琦!
    李琦如今已脫離母舅家,自為營生了。此次前來,是為在京中一試商機!遂第二日便拿著洛陽大賈趙世瑜的薦信逐一走訪醫館藥鋪,幾日下來,果真談成四五樁買賣,約好年後送貨來京。因是首回,還須有人為之擔保,他自便想到了南宮霽!二人當下細算了算,萬一失約,所賠約要七八百貫!
    南宮霽遂戲言道:“我這身家都教你拿去抵押了!”
    李琦道:“汝可要潛心求求上天,祝禱我上京一路安順,否則誤了時期我可不管。”
    南宮霽笑道:“吾有何妨,無非抵上這所宅子,裏外都是天家賜的,便是做了賠,也不虧我一分!隻是此事萬一教家中知曉,定拿你痛打幾百板子!”
    李琦笑道:“若是如此,我也認了,區區幾百板子,倒還受得住!”
    南宮霽嗤道:“真正是要錢不要命!”
    說笑過後,南宮霽卻又轉回愁眉。李琦先前已與他轉達了父母之言。分別逾一載,德崇夫婦思子心切,說來無非是些體恤之話,再便是叮囑他謹慎處事、好生上進,皆非要緊,然南宮霽聽來,心中卻多感觸,且又聞母親入冬複發了舊疾,成日臥床,心下自極惦念,隻恨不能朝夕侍親疾於榻前!
    然而愁煩的卻還非僅此一事:母親有言,他年歲已長,婚事不宜久拖,為今便隻惟兩計,一是除此婚約,再求今上另為賜婚;二是將朝雲送來汴梁!至於大禮,可待日後歸蜀再行。
    南宮霽聞此,一時不置可否。
    李琦便道:“依我看,不如就從了第二條,你二人先在汴梁成婚!這便也好令大王與姑母安心!”
    南宮霽歎道:“我何曾不知此為上選,然而婚姻大事,這般草率,我倒無妨,隻怕。。。”
    李琦笑道:“你倒是憐芳惜玉,然我聽聞那陸氏已當姑母麵自表‘既此身已許,便永世不生二心,名分並無從緊要,但隨得殿下便好!’,姑母聞來大加讚賞,才生此計。隻是怕你入京日久,心意已或生變,才令我來試一試你,而汝之意既也是這般,便無須多慮了,但待我回去稟明大王與姑母,想來最遲明年開春,便可送新婦入京!”
    南宮霽聞言,卻不似欣喜,反之,尚微微一怔!
    李琦見之自詫異,想他與那陸朝雲本是兩情相悅,如今終成眷屬,卻為何是這等反應,倒似不甚情願。。。
    李琦要在汴梁過了年再歸蜀,這幾日無事,便遊蕩在外。南宮霽自不能久陪在側,隻在他初來時告了兩日假,隨後便由他自去遊玩。隻是這兩日在宮中,卻也不能專心,一則憂母之疾,二來那樁婚事也教他躊躇:此刻成婚,總覺不合時宜!
    思來依當下的處境,身側多個人,自又多層顧慮!再言若隻是需個人陪伴身側,也不必定是她!忽有此想,自己竟也一驚!不過區區一載,怎就情淡至此了?難道是離別日久,以致心意生變,還是,他南宮霽本就乃薄性之人?!一時甚覺迷惘。
    南宮霽心緒不佳,太子自看在眼中,然隻以為是思鄉之故,人之常情!思來無從勸解,便索性邀眾人飲宴一回,以此分散他些愁緒。
    佳節臨近,得與一幹知己同席共飲,自是開懷,當夜眾人皆帶醺意而歸。
    南宮霽第二日醒來隻覺頭痛無力,便教令其往宮中告了一日假。
    第三日入宮,允熙一見竟便與他道喜!
    南宮霽奇道:“喜從何來?”
    允熙道:“那日飲宴,吾等皆聽得真切,你府中將迎喜事,到時可莫忘請吾等喝酒!”見他一臉迷茫,便又道:“先前吾等還以為汝乃思親心切,以致日日愁眉不展,不想竟是思念佳人之故!”
    經他這一提,南宮霽才回想起,似是前夜飲醉,不甚吐露了朝雲將入京一事。當下便沉吟道:“此事尚未定下,原是父母之意,吾本無那心思。”
    允熙道:“你前夜可不是這般說的,太子與允則皆可作證,今日他二人必也要與你討酒喝!”
    南宮霽聞言不禁攢眉:先前太子曾問及此事,他答未曾有定,越淩尚笑言要奏請今上為其指婚!然至今不過月餘,自己便出爾反爾,難免教那人以為他有心欺瞞,以致生不悅!如此,可如何是好?到底,還是酒醉誤人啊!懊惱過後,心中暗暗起誓,今後再不敢當人前醉酒了!
    不知是否因心中懷愧,這一整日南宮霽總覺不自在。似乎太子瞧他的眼神也與往日不同,像有所猜忌。好容易熬到散學,天色已將黑,行到宮門前,卻頓住腳步,遲疑片刻,轉頭往東宮去了。
    太子回到殿中才一陣,聽聞南宮霽來見,自為納悶。
    南宮霽入內時,恰聞宮中傳晚膳,遂笑道:“看來臣來的是時候,殿下可順帶賜下套杯盤碗筷?”
    太子笑道:“此時前來,僅為此事?”
    南宮霽深一揖,道:“臣此來,乃為請罪。”
    太子奇道:“汝有何過?”
    南宮霽正色道:“前日殿下邀宴,臣飲醉失儀,還望恕罪!”
    越淩笑道:“你飲醉是真,失儀倒未必,隻是道了兩句真言,何罪之有?”
    南宮霽道:“殿下寬容,更教臣慚愧!不瞞殿下,那晚醉得厲害,當時情狀,早已記不得,今日入宮,方由允熙口中聞知一二,不想當時竟那般胡言亂語,擾了殿下,豈非大過?”
    越淩道:“常道‘酒後吐真言’,成親本是喜事,何苦瞞著吾等?先時見你心神恍惚,原還以為有何愁事,不想卻正相反!如今事既已定,到時可莫忘了請吾等喝酒!”話是這般,然笑意看去已似強作。
    南宮霽又非遲鈍之人,怎能察覺不到他此刻的轉變,忙道:“吾絕非有意相瞞,隻是此事,至今尚未定下。。。而吾原憂心的,乃是家母之疾!”
    越淩雖未答言,麵色卻已更為微妙,竟隱隱透出股怒意。實則南宮霽原先所料並不錯,自那日聽言他將成婚,越淩便為不快,一是惱他欺瞞,二是怕他婚後便如允寧般一去了之,此自是他最不願的。
    然南宮霽怎知他心思?沉吟片刻,乃又加解釋道:“實則此事,乃父母之命,吾也是方才知曉,隻同時聽聞家母染疾,已是愁煩,此事自也無從提起,殿下可能恕我此過?”
    此言似無可指摘,然在越淩聽來卻全非道理,依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那股惱意,磨得人心緒甚亂。
    晚膳已傳來,二人相對無言,草草用過。時辰猶早,且對弈了一陣,因是各懷心事,皆是胡亂落子,輸贏自已無關緊要。下完兩局,南宮霽便起身告辭。
    越淩道:“此番新婦尚未入門,還可留你一陣,今後若得佳人在側,恐還要斷了外間往來。”
    南宮霽訕笑:“此事原也非我所願,殿下又何苦嘲我!”
    越淩道:“此乃好事,有何不願?莫不是。。。”
    南宮霽忙打斷:“非有他想,隻是吾自在慣了,多個人在身側恐還多層束縛。再言那女子心性如何尚不得知,若是個驕橫悍妒的,豈不更添煩惱?!”
    聞此言,越淩倒是一笑:“若真是這般,你也隻得認了,孰教父母之命不可違呢?”
    南宮霽鎖眉長歎,感慨道:“若非相隔千裏,當下倒可向大人闡明心意,事或還存商榷餘地,然而現下。。。縱然書信去往一回,能否表盡心意還是其次,而一月之久,想來事已大定,吾也隻得聽憑之了。。。”
    此言自是無心,然越淩聽在耳中,卻還有所觸動,一時沉吟不語。
    而另一麵,由此一言,南宮霽的煩惱似又更多教牽惹出,一時愁雲覆麵,乃道:“家母病重,吾卻不能朝夕侍於榻前,著實不孝!轉瞬離家已有年餘,卻不知此生可還得見!”言時戚色尤顯。
    越淩也不禁動容,揮手屏退左右,道:“正值年下,汝既思親心切,不如去求道恩旨,許你回蜀走一遭或可!”
    南宮霽苦笑:“殿下美意臣自領受,然恕臣直言,今上既當初留我下來,當下怎會輕許吾歸蜀?再言此若傳入朝中,經別有用心之人讒言挑撥,反遭加罪,豈非得不償失?”
    越淩頷首道:“此言在理。隻是除此法,實是再無計消你此憂。。。”
    南宮霽沉吟半晌,道:“殿下既出此言,便知乃是有心!此刻吾倒生了一計,隻不知殿下可願助我?”
    越淩道:“何計?”
    見四下無人,南宮霽便湊近與越淩細語了兩句。
    聽罷他之言,越淩頓失色:“這。。。怎可?!且不說你如何出得了城去,便是你一來一去至少也需月餘,如何瞞得了?”
    原南宮霽之意,竟是要私自回蜀!
    當下越淩的驚詫自在南宮霽意料之中,然他既出此計,心中便是有計較:這一年來,宮中對他戒備已不如先前,常日裏出行皆算自由,雖說身側不乏耳目之類,然隻須謹慎些,喬裝出走,應不至引生猜疑!
    至於此事如何瞞住旁人,他也自有打算!乃躬身一揖:“如此才要殿下相助!當下再有半月便至元旦,吾便稱病,資善堂這裏大體也無甚妨礙,至於府中,我那兩個老家人自會好生替我掩飾,難為的隻是那張令其,他本是我近隨,又極機敏,此事遲早教他察覺,因而我離京這些時日,隻得求殿下將他召進宮中,一切便妥當了!”
    越淩思忖良久,猶顯不定,道:“話雖如此,然而難免出何意外,萬一你年後不及歸,或是其間爹爹有召,該如何是好?”
    南宮霽道:“殿下放心,吾雖不敢妄稱君子,卻也絕非無信之小人,自不會陷你於不義,此去,必盡量趕在上元節前歸京;至於宮中傳召,吾自可稱病推卻!”
    越淩依舊不敢輕諾。
    南宮霽知他為難,便道:“我此去須盡早,殿下何時可給我回音?”
    越淩躊躇良久,終道:“明日罷!”
    雖是百般為難,然反複思量了一夜,越淩終還是應了他此求!臨別,越淩乃與那人反複叮囑:“速去速回!”
    南宮霽自然允諾:“定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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