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莫愁前路無知己 一百零七、時至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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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逍沒想通,當初怎麼會愛心泛濫,帶那小白眼狼回來。自己領的娃子,花錢給他買吃買喝,轉眼間便貼著別人做兒子去了。這個街頭流浪一口一個“小爺”的孩子,到底是哪裏蹦出來的,縱是沒有教養,也鮮有像他成天念叨要做皇子皇孫的,倘若無人教導,自然說不出這樣的大話來。
她照沈桓淩所指的路線,很快走到侍衛巡崗的地方,見兩三個宮人正和一個侍衛談笑風生,心想自己穿得既不像奴婢又不像主子,貿然上前詢問,怕是會引起疑心。可如果不問,像無頭蒼蠅那般亂撞,隻怕到天黑了也摸不著地方。
在宮外是自帶熟人屬性,上哪兒都能遇見熟人,怎的一回宮,就成絕緣體,看著誰都眼生。鄭逍躲在牆根無奈扶額,琢磨再不濟就偽裝成新來的宮女,她平日裏常待在玄清宮,加之蒙著麵紗,想必旁人也是認不出的。
如是想,鄭逍壓低聲清清嗓子,方引來那頭人往這邊張望,便嬉皮笑臉湊上前道:“幾位,多有叨擾,實在對不住,隻是小妹初來宮中,無意走失,尋不得回去的路,還請諸位指點迷津。”
“新來的?”幾人麵麵相覷,其中一個宮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推測道,“今兒剛來吧,連宮服也沒穿。”
“呃是是是,”鄭逍訕笑,“方才跟著隊列,途中去方便,回來便找不著路了。”
“新來的該是去昭行司吧,”另一個宮女偏頭指向她後方道,“回頭左轉直走,到第五個巷口右轉,會有領事女官接應。”
“呃…是這樣的,”鄭逍硬著頭皮笑道,“小妹是該去昭行司,隻是有個遠房表姐在玄清宮做事,在這之前,小妹想先去那裏向表姐報聲好。”
第一個開口的宮女一臉莫名道:“可你現在不去昭行司報到,過了申時,新人便不予登記了,屆時你連宮服都拿不到。”
“我一定會及時趕過去的,”鄭逍一臉信誓旦旦,暗中尋思她們太過好心,隻想趕緊問了路便走,又忙衝著她們諂笑,“敢問這玄清宮倒是如何走?”
“我說,你臉上有什麼麼,”那侍衛笑得一臉吊兒郎當,“怎的用布巾擋著?讓哥看看,小妞模樣如何?”說著,他便輕佻地伸手去摘她麵紗。
尼瑪,竟敢調戲老娘,要是知道老娘的身份,非得嚇得你屁滾尿流!
鄭逍反應飛快,兀地向旁邊一閃,躲在那宮女身後,氣勢立馬弱了不少,隻眨巴著水汪汪的杏眼衝她們央求道:“幾位漂亮姐姐,求求你們了,快告訴我,去那玄清宮的路究竟是如何走的?再晚了,可能真的趕不上回教坊了。”
“你幹嘛?”剩下那個話少的宮女一巴掌拍在侍衛後背,斜眼蹙眉,“欺負人家小姑娘,還要臉嘛!”眼見這個走丟的小丫頭可憐兮兮,當下不忍,徑直給她指了條明路,又囑咐她千萬不能拖拉,這才讓她快走。
“謝謝姐姐了,謝謝~”鄭逍見勢,忙火急火燎往前趕,不時回頭鞠躬道謝,又想著離那久違的宮宇近了許多,心頭不禁竄上一陣倉惶。
主子消失的這些天,玄清宮上下所有和鄭逍有關的宮人,都被送進文監司聽候發落。剩下的那些也失了往日的神采,個個緘言慎行,有事做事,沒事的坐在院裏發呆。鄭逍悄咪咪走近後麵那扇宮門,見門口一左一右明晃晃杵著四個侍衛,像石雕一般,就連眼珠子也沒動一下。那張碩大的宮門牢牢緊閉,裏麵聽不出一絲動靜。眼見宮牆不是一般的高,就她這身手,偷偷翻過去的的可能性為零。鄭逍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接從後門進去。
“你!幹什麼的!”她剛整理好著裝上前,便被其中一個侍衛厲聲喝住,見她簡發素衣,身後背著一小包行李,隻當她走錯門戶來的。
鄭逍心驚,卻一言不發,隻故作從容揭開麵紗,抬頭莞爾。
“啊,”她剛嫁過來那會兒,常去拜訪蕭氏,進進出出久了,那守衛自然認出眼前人,旋即急聲輕呼,“二皇子妃!”
鄭逍不動聲色點頭,讓他們幾個切忌聲張,隨後用眼神示意為首那人開門。
宮門敞開的那一瞬間,一陣風夾雜著絲絲涼意忽地迎麵撲來,鄭逍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走進其中一看,隻見大院裏除了零星幾個掃地的宮人,便再無人息。她將幾人一一打量,都眼生得很,其中一個抬頭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又默默低頭掃地。
她風風火火跑到正殿,入眼也是幾個陌生的侍女,和外麵那守衛一樣,個個杵得像石雕一動不動,見了來人也不招呼一聲。
“瑤妝呢?”鄭逍上前詢問其中一個,卻見對方也沒正眼瞧她,隻是默默搖頭。她又去問另外幾個,卻得到同樣的回應。
鄭逍整顆心都空了一大半,她扔下行李便急忙跑去嫵華台,好在那裏還有人,兩個宮女正坐在園中石桌旁嗑瓜子,聽聞腳步聲,抬頭一看竟是消失十多日的二皇子妃,慌忙起身行禮。
鄭逍無畏擺手,隻忙問道:“卞小姐呢?”
穿綠衣的宮女忙回著:“在屋裏歇著呢~”
“好,謝謝啊~”鄭逍下意識道謝,又匆忙跑進屋。在這裏,主子從來不需要對下人說謝謝,這一遭驚得二人以為聽錯了,一臉不可思議看向對方。
鄭逍冒冒失失衝進屋,差點撞倒門口的香爐。卞幺早就沒了睡意,正倚在床頭看書,聽見動靜方抬頭往外張望,便見一張久違的熟臉衝到麵前。
“還好你在!”對方氣喘籲籲如是道,“我差點懷疑走錯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