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莫愁前路無知己 一百零六、新仇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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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帶姑娘回宮,從來都不是稀罕事,除了少數喜好打聽八卦的,也很少有人真正去過問。沈桓淩很清楚這點,他從來都是最為狂妄不羈的那個,隻要不觸犯皇帝底線,言行是少有顧忌之處的。他與鄭逍達成約定,便在附近叫了輛馬車,鄭逍對這種交通工具有陰影,上車前死活讓車夫確認無恙才鬆了口氣。
宮門口是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老規矩,除了皇帝和太後的輦車,一律車馬都不得入內。帶頭的守衛一見是四皇子,忙招呼幾個輦夫上前迎他,喜寶頭發被梳成書童的模樣,也有幾分眼力見地保持安靜,鄭逍臉上蒙著一條薄紗,若是不仔細看,也沒人想到會是二皇子妃。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樣的道理,越是表現得肆無忌憚,就越不會引起疑心。沒有絲毫喬裝的成分,鄭逍和那小娃就這麼堂而皇之跟著沈桓淩坐進轎輦中,等待走過一條又一條曲折漫長的宮巷。
“小爺這是要去哪裏?”轎輦剛起,喜寶便一臉驚慌衝著鄭逍二人小聲道,“你們可是要將小爺賣了換錢?”
“是啊,就是將你賣了換錢,”鄭逍淺笑,“將你賣進宮裏,換個好價錢~”
“什麼?”小娃一聽兩眼隨即瞪得和桂圓一般大小,又重複了一遍,“你們這是將小爺送進宮裏?”
沈桓淩見狀忍俊不禁,繼而不置可否笑道:“怎麼,你可樂意?”
喜寶連忙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隻道願意,又悄咪咪將腦袋探出轎簾外四處打量,縮回頭之後,立馬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圓眼問鄭逍:“我能做皇子皇孫嗎?”
鄭逍聞言一個激靈嚇得趕緊捂住他不知輕重的小嘴,慌忙附在他耳側命令他不要亂說話。小家夥一臉無辜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沈桓淩不禁笑著逗他道:“想做皇子皇孫,你且叫我一聲父親,我若是高興了,你往後便是皇子皇孫了。”
喜寶一臉天真問他:“你是皇帝嗎?”
“我不是皇帝,”沈桓淩輕笑,“我是皇帝的兒子,你若成了我的兒子,豈不是成了皇孫?”
鄭逍方想開口,便見喜寶一把推開她的手,毫不猶豫衝沈桓淩叫了聲“父親”,隨後像隻小京巴似地撲進他懷中可勁兒撒嬌賣萌。輦轎被他這麼一撲騰,旋即東搖西晃得厲害,鄭逍嚇得慌忙製止,隻放話,若是不乖便即刻將他送回去。
“哼,”小娃緊緊貼在沈桓淩身上,一臉蔑視衝她做鬼臉,“你說的不算數,小爺有父親撐腰,如今已是皇子皇孫,你應該向小爺磕頭才是!”
“乖兒子說得真好,”男子越看喜寶越討喜,又一臉得逞看著鄭逍揚唇,“從今往後你便是淩霄宮的主人,無人能得罪得了你。”
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鄭逍氣得幾欲一口老血噴他臉上。不過既然沈桓淩如是說,想必也不是徒逞口舌之快,況且她一介女流,又是皇子妃,這麼輕易帶小娃回去,自然遭人非議。他若是能將這小娃帶回去,自然免了她一身麻煩。
鄭逍如意算盤打得正響,便見男子衝外麵風輕雲淡叫了聲“停”,隨後轉過臉輕描淡寫讓她下去。
前者向外看了眼,不明所以隻問:“這是哪裏?”
沈桓淩一臉淡漠聳聳肩:“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是哪兒就讓我下去?”鄭逍睜大雙眼驚奇地看著對方,仿佛再次被刷新三觀,又不可置信向他確認,“你是讓我下去?”
“不然呢?”沈桓淩好笑地看她,像是在看一個滑稽演員,“難不成我會讓我剛認的乖兒子下去?”
“不是,”鄭逍怔道,“你說會送我回去的。”
男子聞言不禁輕笑:“難道我沒有送你回來麼?”說著,他將手一攤故作無辜道,“我可沒說要將你送至何處。”
“你——”
“噓,”沈桓淩兀地將食指放在唇邊,人畜無害地壓低聲笑道,“這位大姐,還請好好掂量自己的身份,您莫不是想讓小弟親自將您送到府上吧?”
鄭逍盡量克製自己,湊近了拚命壓低聲咬牙道:“那你也不能隨便把我丟這兒啊,再往前麵走幾步又不會死!”
“是啊,再往前走幾步又不會死,所以大姐,您就從這兒下去吧。”
鄭逍最後一次定定打量他,見他一本正經端坐與她對視,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好。”就像是熟悉對方一貫作風一般,此刻,她的內心竟毫無波瀾。她將視線轉向對方懷中的喜寶,那孩子也用淡漠的目光直視自己,一言不發。對於這種因緣而遇卻無親無故的孩子,鄭逍不會有任何不舍的情緒,她想,隻不過是個小白眼狼罷了。
這麼想果真心裏舒服得多,鄭逍毫不猶豫掀開門簾出了轎,她見一大一小兩個腦袋像看笑話一般看著自己。
“再問你最後一次,”她神情肅穆道,“我究竟該往哪個方向走?”
男子居高臨下咧嘴一笑:“往前第一個巷口右轉,直走到第三個巷口左轉,那裏會有侍衛巡崗,屆時就問他吧——”說著,他洋洋得意地衝她擺擺手道,“大姐,後會有期,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