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亂花漸欲迷人眼  四十一、舊事重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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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再不涉域東庖之技。”臧佑兮乏力闔眼,語氣異常冷冽一字一句道。
    鄭逍看他額頭三兩根青筋暴突,隻知對方定是氣極了,卻不知其中緣由。眼見那條血口還在往外滴血,不免讓人聯想到這個體弱多病的男人,極力抑製情緒的姿態,又像是心在滴血。
    究竟有什麼事,能和“食物”這個話題結仇,她毫無概念,隻好靜靜站在一旁,等待誰來化解這個尷尬。
    “你還在記恨他?”沈桓修定定看著對方,一臉凝重沉聲道:“可今日是予有求於你,與他無關。”
    “隻是執念罷了,”臧佑兮抬眼苦笑,“我不能成為臧家第二個死在承澤台的人。”說著,他眼眶濕潤了,鄭逍仿佛在他黝黑通透的雙眸裏,看到無盡的悲痛和絕望。
    那個老大夫顯然沒有意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副狀況,匆匆掃了眼血盆,便開始動手給臧佑兮包紮血口,又輕咳一聲四平八穩道:“心不靜,必氣不和,老夫明日再來。”
    臧佑兮感激地向他點點頭,隨後又讓小夥計送他離開。再轉眼看沈桓修時,隻搖頭輕歎笑道:“多時未見,你還是同從前一樣,自私淡漠。”鄭逍在默默在心底點頭讚同,覺得在這位病患麵前,沈桓修做得確實過分。她作為局外人,不知事實來龍去脈當屬不罪,但作為當事人,他不該在這種情況下,戳別人痛處,隻為滿足一己私欲。
    於公也好,於私也罷,鄭逍相信,他如何行事定有緣故,左右不隻是為解決老八誕禮的問題。他還是在想方設法尋求心理慰藉,這樣的人很矛盾,一方麵傷害了別人,另一方麵,又想得到原諒,說到底還是自私的。
    沈桓修負手立於床前,聞言便古怪地悶笑,兩眼卻是直勾勾盯著臧佑兮,看在鄭逍眼裏,活像隻心理扭曲的怪物,嚇得她忙躡手躡腳倒退兩步,縮在邊上一動不動。
    “你終究是太了解予,”沈桓修靜默半晌,終於搖首無奈道,“縱使他是予的父皇,是予生父,你也絕不原諒,是麼?”
    什麼鬼,她一眨眼功夫,兩人又扯到皇帝老兒身上。鄭逍很想應景尷尬“呃”兩聲,卻也隻是想而已,許多話還沒到喉口便爛在肚裏。她暗自腹誹,不僅這兩位淵源匪淺,那九五之尊也從中摻和,剛剛聞言又與生死有關,想必是皇帝老兒做了什麼缺德事,害得臧佑兮淪落至此了。
    後者似乎不想回答,也不願再提此事,默默把手臂收回,闔眼雲淡風輕道:“不知你所為何事,隻是我如今再不入庖屋。除去此事,你走,我定起身相送;你若留下作客,我必盡地主之誼誠摯款待。”
    鄭逍見勢,不等沈桓修發話,旋即上前一步,嘻嘻嗬嗬笑道:“兮弟不必客氣,天色已晚,我們也該回去了。今日貿然叨擾,實在失禮,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厚禮相贈——”言及此處,她又好心提醒了句,“兮弟好生保重,血療終究不是良方,切忌頻繁施行。若是頭暈目眩,不妨小憩片刻,開拓心界適時紓解的好。”一口氣說完大長串兒,鄭逍鬥膽一把擭住沈桓修的胳膊,飛也似地徑直把人往門外拽,那時後者還沉浸在臧佑兮那席話裏,一個猝不及防被她連拖帶拽倒退幾步,踉蹌著跨出門檻。
    鄭逍剛火急火燎把屋門帶上,才走出幾步便急忙鬆手,隨後用盡吃奶的勁兒兩步並三步,逃也似地竄遠了。
    等她思維清晰,轉頭往回看的時候,沈桓修卻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這個方向。從進那家陶藝鋪,直到他們出來,曆時還不到兩盞茶的功夫。
    不過她確定,對方是不會再進屋找臧佑兮辯解理論了,但是他那副淡然自若負手而立的模樣,卻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鄭逍心想自己這回是沒得好了,原本是她誇下海口給沈桓祥尋佳肴,沈桓修難得好心幫她(雖然很大程度是有私心),結果遇上臧佑兮這個死心眼碰一鼻子灰,最後她反而第一個衝出來做好人,白兜一圈,還駁其顏麵得罪沈桓修,落得個裏外不是人。
    她滿心懊悔地想,她鄭逍活了二十年,這次可算是她做過的最愚蠢的事了。
    “跑啊,怎麼不跑了?”男人猶如惡魔般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鄭逍內心嘩然卻麵不改色。
    “妾隻是覺得做人不能像你那樣,”她把話在肚裏繞了個圈兒,隻道,“那人顯然狀態極差,殿下倒不該提他不愛聽的。”說完鄭逍又趕緊補充一句,“妾不認為殿下單單是為了妾~”
    沈桓修的臉投在夕陽裏,神情閃爍:“你不懂。”
    鄭逍白眼一翻,沒好氣撇嘴:“我是不懂,也不想懂。”
    “他與我本是莫逆之交,”男人像是在回憶過往娓娓道,“其父乃宮中一等禦廚,兒時予便同他甚為交好。奈何天意弄人,兩年前,父皇新得寵妃,令其父研製菜肴供寵妃享用,以博其歡心。啟料那菜肴中藏有劇毒——”
    “寵妃遇害,禦廚慘死?”
    “嗯,”沈桓修輕描淡寫道,“兮弟得知生父被賜死於承澤台,接連數月不見蹤跡。予原以為,他會自尋短見,所幸他那時還有生母在世。”
    好吧,看來狗血源於生活,現代電視連續劇那麼多老生常談,原來不是空穴來風的。
    “這個兮弟也算深明大義了,”鄭逍點頭,“不過他父親一介平民,何故蓄意謀害寵妃,莫不是了受冤枉?”
    “正是,”沈桓修頓聲沉吟,“予曾暗中查探,那寵妃平日張揚跋扈,對下人肆意打罵羞辱,結仇也是情理之中。況予認為,父皇也深悉此事,故而在兮弟成年之日,賞賜臧家良田金銀,將其送出宮牆。”
    “啊?”鄭逍頓時一股義憤填膺,“這不是草菅人命麼,如此和打個巴掌又給塊糖有何區別?若是我——”
    “你說話注意點,”沈桓修駐足,一臉嚴肅打斷她,“你可知你在聲討誰?”
    臥槽,鄭逍心肝一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批鬥的對象,是當朝皇帝,眼前男人的親生父親。
    她默不吱聲仰頭望天,又嬉皮笑臉打岔,“真是夕陽無限好,聚眾看熱鬧,”說著,鄭逍連忙抬手指向遠處佯裝興奮道,“你看,他們在幹嘛?”
    沈桓修側身望去,剛回頭便見她像早腳下抹油似地,溜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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