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亂花漸欲迷人眼 二十八、出水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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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為她們關上門,班揚默默杵在門外守著。鄭逍見門外緊貼著個人影,一動不動,隻覺像尊雕像,不禁嗤笑出聲。
李娉月一副站著坐著都不是的樣子,又不知從何開口,鄭逍心知肚明,拍拍床鋪道:“姐姐上來同妹妹一同臥坐吧,多日不用,這床還挺舒服~”
“堯妹,”李娉月沒照做,不過心中別扭倒紓解不少,又坐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心事重重地低頭喃喃道,“方才我從父皇那裏回寢宮,不想竟見他把那軍妓安置在內殿,那間最靠近主臥的屋子,我一氣之下便跑來這裏,私心想著再不濟就和你一處,隨他去和那賤婢私通苟且算了。”她字裏行間都透著一股淡淡的怨恨,鄭逍想起老早看過的太平公主秘史。太平公主心氣甚高,發現自己丈夫和小三滾床單操著把長劍就對著人一通亂砍,心說這李聘月和她那潑婦勁兒比起來,氣勢倒顯得弱了些。
說起這個李聘月滿是辛酸淚,無奈扶額思索片刻,氣息頗顯不穩:“母後方仙逝還不出頭七,我這做女兒的也不該鬧得太過;況你姐夫一向深閉固拒,他既貿然將那賤人接進宮,就算是我死了,他也勢必要娶那狐媚賤婢——”她顯然心神俱傷,無奈歎了口氣又話鋒一轉道,“想必那沈家皇子是待你不薄了,此次回宮又加派若幹隨從護衛,另貼身近侍相從,說來妹妹的命是比姐姐好得多。”
“姐姐此言差矣,”鄭逍略加自嘲之意輕笑,又組織了番語言道,“凡事皆道日久見人心,妹妹和他並不深悉,又何來定論。妹妹以為,相敬如賓不相睹並非長情,隻是一時虛勢罷了,他若心心念念,便與我一同往來才是,派幾人擁護也算不了什麼。”
“你這話倒有股賭氣的意味了,”李聘月聞言淺淺笑道,“男兒誌在四方,自然不得被兒女情長左右。你們日子還長,接觸多了便好了。”
鄭逍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別人對她是冷是熱她懶得深究,所以聽李聘月頗有苦口婆心勸說之意,她沒提前些天宦央蓉的事,隻輕輕搖頭笑而不語。
李聘月心念姐妹二人難得掏心窩,又找了些話題攀談。其間涉及兒時趣談,鄭逍尋思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索性瞎蒙胡扯一通,前者被她說得雲裏霧裏,方想細問,便有宮女通報:“有婢女求見。”
鄭逍還沒看清來人,對方便伏地跪拜,嗓音甚似天籟:“鬱貞見過大公主,見過二公主。”這聲音洋洋盈耳,婉轉清悠,愣是李聘月也一時怔住,不免心神蕩漾。
“是你這賤人!”鄭逍心肝一顫,隻覺床邊一輕,李聘月猛然起身。就衝那股氣勢,鄭逍本以為李聘月氣極抽手便是一巴掌,不想後者猛地倒抽了口氣,隨後又一言不發坐了回來。
“哼,”李聘月冷笑一聲,語氣過於波瀾不驚,“狐媚坯子,生得一副妖嬈魅惑的模子,連本宮都險些失了心魄。”
女人的嫉妒。
聽李聘月的語氣,像是把她剝皮放血千刀萬剮也難以解氣。鄭逍看不清算對方麵容,確是肯定床前那人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了。
鄭逍從前聽說,音色優劣和相貌美醜成反比,照這麼講,這軍妓倒是占全了長處。她不喜女子氣質太過嬌弱柔嫩,討兩個文藝詞,這女人音色清透嘹亮如清泉流石,甚是悅耳動聽,想必唱起歌來也撩人心弦,沒理由不迷惑男人。
封建社會的女人是可悲,好不容易得了個高富帥丈夫,還被別人分杯羹。當個正房,心眼多了被說肚量狹小蛇蠍心腸,心眼少了分分鍾被人玩死。之前羋月傳一出,談不上和甄嬛傳一樣大熱,其中卻所謂個個劍戟森森,勾心鬥角的狠勁兒簡直六親不認。隻是鄭逍對女主沒多大喜惡,每每觀望總有種跳戲的趕腳,倒是被幾個次要角色吸睛了去。
鄭逍抬了抬眉,眼下李娉月的眼中釘非但不躲,還傻乎乎送上門來,李娉月若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也不知她還能不能安安生生出這寢殿。
“大公主,賤女前來請罪。”聽語氣倒不卑不亢,氣勢淡若靜水,不如慣常小三那般搔首弄姿忸怩作態,隻是不知大晚上跑過來葫蘆裏買的什麼藥。
李娉月正端著,聽她如是說像找到時機一般譏諷道:“請罪?”前者冷哼一聲,“你何罪之有——是罪在此時不盡心竭力服侍將軍,還是罪在進了這秀芳殿髒汙了我二人的眼?”
“回公主,賤女區區妓子自知自明,奪人所愛絕非賤女所欲。今日冒然前來便是趁將軍不在之際,求公主應允,放賤女一條生路。”
“將軍不在?”李娉月挑眉按兵不動,見她伏地不起,正仔細揣測對方意圖,方想開口,便聽鄭逍在身後哼哼一笑,然後慢悠悠插嘴:“姑娘,你這什麼意思?”
“堯妹——”
鄭逍兩腿高翹著隨意晃動,頭枕兩臂輕笑:“趁姐夫不在,放你條生路?這豈不是在說,讓大姐神不知鬼不覺把你送出宮?”
“賤女正是此意。”
“堯妹——”李娉月麵上微喜,鄭逍卻刻意大聲歎了口氣打斷:“你何不等將軍回來自己請願去,這麼偷偷摸摸做什麼?”
那軍妓聞言果然不語,李娉月此刻頗有些按耐不住性子,又想發話,鄭逍伸手在她後背輕輕捅了捅,輕描淡寫道:“你知道姐夫勢必反對此事,方來求我大姐。可你猜,如今最對你嫉惡如仇的又是誰?”
那軍妓沉默半晌,見鄭逍也緘默不語,才小聲回道:“是大公主。”
“那不就是了,”後者嘿嘿一笑,語氣頗有些得意,“宮中戒備森嚴如此,姐夫既將你視若珍寶,見你羸弱女子無故匿跡又豈會坐視不管?屆時再怪在大姐身上——你是得了條坦蕩生路,這爛攤子倒是留給大姐了不是?”
“賤人!”李娉月聽她這麼一說,瞬時火冒三丈,猛地起身氣勢洶洶抬手衝那軍妓就是一巴掌,又指著她氣道,“本宮總算是明白了!你這下作賤人!竟打這下賤主意,想著離間我與將軍,再躲往近處等著將軍尋你回來!你這醃臢坯子,千人騎萬人壓的狗東西,你——”
“大姐!”鄭逍沒想到,說來,這下真正挑撥離間的人竟算是自己。雖然她也有和李娉月想到一處,但沒料到對方會出手打人,一般這種老套情節出現,下一刻就是被打的痛哭流涕,衝出門去逮著機會惡人告狀,更甚者投河自盡什麼的也不是沒可能。
所幸這軍妓難得像沒事人一樣一聲不吭,隻是靜靜跪坐在地,雙手捂臉說不出話來的吃癟樣。
“大姐莫惱,”鄭逍趕緊半坐起身在李娉月耳邊補充解釋,“隻是妹妹肆意揣度罷了,也不見得她就是如此思量,現今且讓她回去,免得姐夫上這兒尋人,見此情此景又妄加責怪。”
李娉月秀眉輕蹙:“就讓她這麼回去?”
“不然姐姐還想摑她兩掌?”鄭逍似笑非笑,“姐姐且聽妹妹,這事不簡單,切莫草率行事,妹妹還有段時日在此,既然她自己情願離開,便不是妹妹多管閑事了。”
那軍妓依舊伏跪在地,李娉月冷冷瞥了她一眼,隻不屑道:“你既不願侍奉將軍,本宮便成全。隻是今日暫且不談,日後有的是機會。倘若向將軍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話及此處,她聲音突然拔尖,“本宮定不饒你!”
“賤女明白,謝公主成全。”在鄭逍以為那人被扇暈了頭,卻聽她依舊波瀾不驚應了一聲,然後往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才起身。
不等她走出門,鄭逍又拔聲叫她,等對方回問了,才像是早做準備地悠哉悠哉道:“明日晚膳過後來一趟,別讓他人曉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