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自稱鬱貞的軍妓是聽話，翌日晚，鄭逍這才剛吃飽喝足，門外就有侍女通報。李聘月像是刻意避開，下午停留不多時便匆匆離開，留她一人在屋裏躺到昏天黑地。
    鬱貞腳步及輕，鄭逍剛聞其聲便見人已而到她跟前。昨天躺在床裏側沒覺得什麼，此刻這女人一靠近，便有一股怪異的芳香鑽進鼻尖，鄭逍琢磨了半刻覺得和糯米糊的味道極像，想必她也是填飽了肚子才來的。
    “可是用過膳了？”
    對方淡淡應了一聲，撩起裙擺在床前緩緩跪下，輕聲道：“鬱貞見過二公主。”
    鄭逍再見她盛世容顏，淺笑著無限感慨道：“北晏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剛念完，她一臉意猶未盡，慢慢斜瞥向床前，煙波蕩漾像是在欣賞眼前美景。
    鄭逍這廂裝得一手好b，想來一時中二，不禁嗤笑出聲。
    “公主是在說賤女？”對方聞言不禁輕笑，語氣淡得出奇，鄭逍欣賞她的不卑不亢。有時候這樣的女人於男人而言，更是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了。難怪那大姐夫態度決絕，為了她寧肯冷落李娉月，這就自然解釋得通“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了。
    鄭逍動了動有些發麻的下肢，換了個姿勢臥床嬉笑道：“昨日你要尋機離開我姐夫，倒是說說你要往哪裏去~”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鄭逍忍俊不禁。
    鬱貞不明所以，媚眼微闔斜瞥問道：“公主視賤女這話甚是可笑？”
    鄭逍嘿嘿笑著搖頭，又不足為意擺擺手：“隻是想到過往趣聞了，美人莫見怪才是，”說著，她又正兒八經清了清嗓子，端正身子開口，“你回邊關，不還是個軍妓，待我姐夫回去尋了你，一樣冷落我大姐。倘若那樣，還不如去個繁華之地，學得一技之長混口飯吃~”
    “賤女此生無意與將軍再遇，”對方頓了頓聲，像是偏頭思索，隨後突然抬眼，嘴角輕揚意味不明道，“賤女願隨公主回大雍。”
    鄭逍已經想好將她送去民間，畢竟原本軍妓的身份就不光彩，再者清白全無，能嫁個男人生個娃安身立命就不錯了。不想她有這心思，前者有點猝不及防地“啊——？”了一聲，又覺得有些失態，忙恢複從容麵不改色道，“你隨我回去作甚，莫不是想當個寵妃——”提到這茬，鄭逍佯裝驚恐睜圓眼直擺手道，“這萬萬不可！如今蕭氏可是我名正言順的婆婆，又與皇帝鶼鰈情深，你去一攪和，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這樣的絕色，隻當個小宮女也是禍水，在外麵天高皇帝遠的無拘無束，又和自己再無瓜葛，想來是比待在宮裏穩妥得多，她不會在這節骨眼引火上身。
    “公主言重了，”鬱貞搖首淺笑，“賤女絕無此意，隻是欲隨公主回大雍，進了皇城便井水不犯河水，從此再無瓜葛。”
    這話總算是說到鄭逍心裏了。
    後者有些悻悻然嘿嘿一笑，突然覺得自己頗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勢。為了化解尷尬，她突然想起什麼，訕訕道：“美人你是站著還坐著的，我這便讓丫頭上茶~”說著，她還裝模作樣要掀被子下床，話間投足那副裝逼之態連她自己都暗自鄙棄。
    “不必了，”果然那廂發話，鄭逍頓住動作，方聽其輕描淡寫道，“公主這便是應允賤女了，”她轉而向鄭逍重重磕了個頭，低眉順首地問她，“不知公主行程如何安置，賤女也好早作打算。”
    “待定，”鄭逍撓了撓脖頸，“美人美則美矣，卻不若飛鳥來去自如。這會兒正值皇後仙逝之際，帶你出去還時辰未到，你且回去，待我仔細權謀一番再做定奪。明日往後，我姐夫那邊你需照常行事，該服侍的該伺候的都給到位了，切忌打草驚蛇，待到時機我自會遣人知會你。”
    “賤女謹記。”
    “嗯~”鄭逍越來越能自如運用這些文縐縐的俗辭濫調了，一時有點飄飄然，又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剛想裝腔作勢讓她退下，方見對方抬眼對上自己的視線。
    “賤女有二事不明。”
    “何事？”
    鬱貞語態如常，定定打量鄭逍莞爾，眼裏閃爍微弱精光：“其一，賤女聽聞公主雖非皇後所出，但自幼伴其左右，情同母女，如今皇後殯天，公主卻少顯悲涼傷懷之態，這是為何？”
    鄭逍聞言麵不改色挑眉：“其二？”
    “其二，公主明知賤女地位卑賤，又被大公主視為眼中釘，卻對賤女溫言細語嘉敬並重——這又是為何？”
    “你……”鄭逍揚唇淺笑：“是不是話太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