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洛陽江家有信送到。”
    一身著棕色仆服的中年男人雙手捧著信件，遞至正廳，負責伺候衛南枝的婢女忙接過信件送到他手上。
    大廳內原本喧鬧的眾人忽然安靜了下來，數十雙眼睛全都盯著衛南枝。
    衛南枝看完信件之後挑了挑眉頭，卻也沒說什麼，平靜的將信件收入袖中，臉上漫開公式化的笑容，“怎的突然這般安靜？”
    爾後似是想起了什麼，了悟般噢了一聲，向廳內眾人解釋道：“諸位有所不知，我衛家與洛陽江家世代交好，晚輩們之間的感情也頗為深厚，正巧江家少主乃我幼時玩伴，今日來信不過是江家少主約我去洛陽一同喝酒罷了，區區小事不值得諸位如此上心。”
    “衛家主多慮了，到底還是我等宴席之上太過喧嘩，有些宣兵奪主了。”一黃衫男子麵帶歉意的端起麵前的酒杯，朝上首之人遙遙敬了一杯，“薛某便自罰三杯吧，還請衛家主莫言放在心上。”
    衛南枝笑了笑，依舊客客氣氣的，“薛公何出此言，真是折煞晚輩了，論輩分來說，我還得喚你一聲伯父呢。”
    那姓薛的聽了也回道：“衛家主真是好記性，今日來衛家赴宴憑空認了個侄兒，到也不虧。”
    說完，又倒了一杯酒豪爽飲下，笑道：“好酒，性寒卻燒喉，剛喝下去倒平淡似水，酒水入喉後嘴裏到是慢慢品出其味來了，不知這酒產於何地？”
    “不過是府中下人釀製的罷了，不值一提，薛伯父若是喜歡，在下送你幾壇又有何妨。”
    “哈哈哈，甚好甚好，如此便謝過侄兒了。”
    黃衫男子聞言，拍著大腿大笑起來，笑聲豪爽不拘小節，言語裏滿是親近之意。
    正當二人你一句伯父我一句侄兒，相談甚歡之時，薛姓男子旁邊一滿麵絡腮的漢子冷哼了一聲，譏諷道：“江家數月前曾宴請各路江湖豪傑，明明白白的說了日後與衛家再無聯係，衛家主倒是涎言涎語的緊，不如坦白了說，這是江家下給你們衛家的戰書。”
    “王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廳內眾人皆是心懷鬼胎，卻無一人打破當前的尷尬局麵，麵上帶著笑，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
    姓薛的歎了一口氣，忙拉了他一把，“這滿桌的酒肉還塞不住你這王大嘴麼。”
    “哼，你別拉我。”王甘躲開姓薛男子的拉扯，滿臉的不在意，“如今的衛家豈能與從前的相比，不過是空有其名無其舊勢罷了，我王甘向來討厭你們這種虛與委蛇的人，今日的酒宴我本不想來，如果不是你們非要拉著我來，你以為這酒席上能看見我的影子？撇去這些不說，往日裏與衛家交好的名門大家，今日又來了幾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心裏想些什麼。”
    “衛家再沒落也不是你們可以肖想的，我王甘這輩子沒成什麼大事，但也絕不幹爾等趁人之危之事。”說著，王甘站了起來，朝首座衛南枝抱拳一禮，“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
    “……”
    大廳內忽然陷入一片死寂，眾人臉上表情莫測，不過多時便一一起身離去，薛姓男子是最後一個離席的，臨走之前，他萬分抱歉的對衛南枝道：“王甘這人性子直了些，說話不帶腦子，如有衝撞了衛家主的地方，還請衛家主海涵。”
    衛南枝客套的笑著，仿佛未曾受到之前王甘所說的話的影響，“哪裏，薛伯父拋下族中事物，不遠千裏而來赴宴，侄兒卻不能讓薛伯父以及其他來客賓至如歸，都是侄兒招待不周，哪還有什麼臉麵去同客人生氣。”
    “如此甚好，衛家主能有如此肚量，想必前家主九泉之下也很是欣慰啊。”
    聽到姓薛的提起自己故去的父親，衛南枝臉上的笑容一僵，卻很快掩飾了過去，連忙轉移話題，“薛伯父且等上一等，我讓下人去拿幾壇酒來，薛伯父帶回去慢慢品嚐吧。”
    “不用了，家裏還有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等我回去處理呢，我這就先告辭了，不過幾步路程的事，衛家主你也不用相送了。”
    “那，薛伯父你走好，這幾壇酒我改日派人送您府上去。”
    “有勞衛家主了。”
    姓薛的也走了，大廳內除了隨時恭候的下人之外，一個客人也都沒有了，衛南枝終於裝不下去了，袖袍一揮掀翻了桌上的美肴佳釀，下人們戰戰兢兢的跪了一地。
    “我父親不過才去了幾年，這群白眼狼竟然就已經開始藐視如今的衛家，這不光是在挑釁我的耐力，更是再打我的臉！”衛南枝撒了氣還不夠，又一腳踢翻了長桌，濃眉緊皺，眉心深深拱起一個川字，一雙如濃墨重染的眼眸裏滿是暴戾，就連一向笑得平和近人的薄唇此刻也緊緊抿在一起，仿佛在掩飾嘴內深藏的獠牙。
    “哼！罷了，反正他們也囂張不了多少時日的，我等著他們像一條爛蟲子似的趴在地上乞求我的寬恕。”衛南枝嘴角掛起一抹嗜血的笑意，墨眸中邪妄頓生，他抬步離開了大廳，留下一廳侍奉的女仆跪在地上抖得如同秋風中瑟瑟落葉一般。
    哼，到時候就算你們跪在地上哀求，用你們那張惡心人的嘴來舔我的鞋子，也妄想得到我一絲同情，我衛南枝本來就不是什麼仁心寬厚之人，我要的，是你們生不如死卻又無法死去的時候，隻能拋棄你們平生最重視的高傲來求我這個你們平時最看不起的人。
    “如生，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原本除了衛南枝就再無一人的走廊上忽然出現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人，此時，黑衣人正恭敬的跪在地上，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責，“回主子，一無所獲。”
    衛南枝也不怪他，隻是原本還滿是陰沉的眼裏多了幾分痛楚，“那件事情之後也過去這麼多年了，找不到也是正常的，人早就沒了，那麼高的懸崖，怎麼可能還有生存的餘地，是我一直在蒙蔽自己，你們也不必自責，這些年多虧你們一直在替我找人，否則我哪裏來的時間處理這些讓人煩心的事情。”
    那黑衣人跪在地上，忍不住出聲安慰道：“主子不用太傷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嗬。”從嘴裏發出一聲嗤笑，衛南枝也不知是在笑黑衣人還是笑自己，最後意義不明的說了一句，“但願吧。”

    作者閑話：

    感覺越寫越水了……我可能要多吃點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