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是月亮，總有一個陰暗麵，從不讓人看見。
    她，分明地感覺到，姚漢熾熱的鼻息與身上強勢的男性荷爾蒙的味道，撲麵而來——攪亂了心房。胸腔裏，好似塞進了幾十隻雀兒，唧唧喳喳地在上竄下跳。
    當然，話說回來，也有可能是因為才殺過人，情緒仍處在亢奮當中。
    羅莎仿佛魂飛天外，定定地望著林西麵色淡然地輕移蓮步，慢慢走近她。
    “你做了正確的選擇……。”他說；吹麵不寒楊柳風的溫煦笑容，伴著略微悠然的輕歎，“塵世濁海；可惜，佳人不再得……。。”
    羅莎半懂不懂地看著他，迷糊得樣子猶如大夢初醒，或是一個不知所以然的傻子。
    垂下眼的一刻，她忽然注意到了自己雙手沾染得大片血跡：滲入指縫間的赤紅，紮眼得像是飛來的鋼針刺進雙目，又是疼痛，又是觸目！
    “啊！”
    羅莎驚叫出聲，臉色慘白如紙，失心瘋發作似的往衛生間狂奔而去。
    衝進衛生間，快速將水籠頭擰到最大，任奔流而下的涼水刷洗著沾滿血汙的蔥白纖手。漫入鼻腔的血腥之氣，以長驅直入的氣勢，洗劫著敏銳的腸胃；於是，羅莎扶住馬桶的邊沿兒，開始了一場如同翻江倒海般的嘔吐。
    客廳裏的兩個人，聞聽得衛生間裏傳來的陣陣挖心掏肺的嘔吐之聲，彼此心會意明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第一次殺人，對於一個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來講，足以留下晦暗一輩子的陰影。林西也好，姚漢也罷，算是過來人；有過此類的體驗，深有同感，並不意外。
    自古：殺人者，果必自戕。
    那是一種最不計得失的同歸於盡，算是誅人自誅的大愚之舉。
    林西瞅了瞅遍地血漬，還有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香豔屍身；問了一句：“這，怎麼處理？”
    姚漢想了片刻道：“我出去買兩個編織袋子回來。趁著後半夜再把人帶出去處理掉。你，別操心了。”
    “好。”
    林西知姚漢會有辦法來處理這些首尾，也就不願意自己庸人自擾。反正，習慣了一切有他來解決；不著意地點了點頭。
    “等她吐完了，讓她把這地兒收拾收拾，味道太重了。”姚漢向著衛生間的方向挑了挑眉，捏著鼻子，難掩臉上厭棄的表情。
    “你能指望死人發出什麼香味來？！”林西翻著眼皮，很不爽地接道：“我還以為你很喜歡這種血腥之氣呢！剛才見著她滿身是血的舉刀殺人，瞧把你興奮得眼睛裏都放光——一副色中餓鬼，躍躍欲試的模樣！”
    姚漢一聽這話，腦子轉過彎來了：他對羅莎動的歪心思，林西已經通透，並且有些吃味了。這皮裏陽秋的寥寥數語，分明有著不太滿意，敲打他的意思啊。
    他嗬嗬一聲，皮笑肉不笑地摟住了林西的肩膀，將人帶入懷中。
    “小西，你這是在吃醋嗎？”姚漢，賊兮兮地賤笑著：“大可不必啊……。你應該清楚，放在我心尖兒上的人，隻有你一個。別的那些個花紅柳綠，全是過眼雲煙啊。”
    “你和我是什麼關係？你是我老婆，是我姚漢這輩子要同生共死，福禍與共的愛人……。”
    “一邊去！誰是你老婆？！”林西支起胳膊，給了他一肘；瞪著一對清澈的杏核眼，似嗔似怒地喝道。但，嘴邊卻揚起了好看的甜笑，顯然心裏舒坦了不少。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姚漢，一點也不介意腹間被林西拐得微痛，反而把人摟得更緊了些。眼底流瀉出一片深遠，濃鬱的情思：“別拿你和別人做比較，沒人可以比你。為了你，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我都做得絕了……我心裏明白，自己的結局不會好。我不過是有點貪心，想獨占你的所有；又想享受人生當中更多的新鮮刺激。你也知道，人生無常啊……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盡情體會，活著的樂趣呢？！……”
    姚漢最後的一段話，帶著長長的感歎與意猶未盡。林西感覺得到，他說的是真心話；其實，他也在害怕，隨時可能前來造訪的死亡之期。
    亡命天涯的過程，並不像是電影上描述的那般驚險刺激，一路豔遇不斷；相反的那是心理上極度的恐慌與絕望。把人性格當中原本被隱匿得極好的陰暗麵，全部暴露了出來。曾經幽默風趣，灑脫不羈的姚漢，變得越發敏感，暴力；做事不留餘地。
    沒有希望的土壤，是滋生惡的溫床。
    可是，他是在全心全意地在守護著他的，也是在極盡全力地在捍衛著他們的生存空間，還有那來之不易的相扶相伴。
    在這場驚世駭俗的愛情裏，林西能夠體會得到，姚漢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自信的。他不自信可以擁有如無瑕美玉一般美好的林西，也不自信，這個人會一直跟著他過最簡單平淡的煙火生活。
    恰是緣於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不自信，姚漢才總是在他麵前賠盡小心，又患得患失；寸寸機心，又暴躁易怒。對他，有著超乎尋常的占有欲。
    既然認識到生命有限，命運無常；不如隨他高興吧。無論怎樣，這世上唯一能讓他安心的人，能給予他快樂的人，便是自己。也隻有自己，可以影響到這個男人的喜怒哀樂，一言一行。
    林西心下主意已定，倒是自覺愜心了幾分。
    “好了，好了……。挺大個男人，真肉麻。”他推了推對方壯碩厚實的胸膛，眉目含笑地說：“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個口吐蓮花，巧舌如簧的本事？！說了半天，不過是讓我凡事聽著你的罷了。小人不才，沒那麼多算計，你想幹嘛就幹嘛，我樂得無事一身輕呢。”
    姚漢，最喜看到林西這半嗔半笑的綺媚之態，一見他臉上雲消霧散，有如霞光萬丈，百花盛開；當下便刺激得身上熱剌剌的，心癢難耐。
    忍不住捧著林西的臉，結結實實地猛親了一口。
    “老子，真是太喜歡你了！”姚漢眼中竄著騰騰的火焰，發著狠說道：“你就一天天的這麼折磨我……。”
    “少說這沒種沒鹹淡味兒的話！我不吃這套！”林西唇邊笑著，眼角飛過一絲輕狂，轉頭冷冷哼道。
    腳下橫躺著一具血跡斑駁的屍體，實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再是春心撩動，也隻能生生忍下。
    “一會兒噴點空氣清新劑，祛祛這屋子裏的味兒。但，可先別急著開窗戶，晚上再說。”姚漢，不放心地囑咐著。
    “我知道的，你該幹什麼去幹什麼吧。”
    “哎。”
    姚漢樂陶陶地答應著，穿上外套，拿起墨鏡出門了。
    如果對於“老婆奴”這個詞要標一個準確的注解，此時姚漢美顛顛的，樂在其中的樣子，無疑是最完美的詮釋。
    林西的心裏，也泛上了絲絲甜蜜；幾乎讓他忽略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作者閑話：

    這個故事大家有啥看法？可不可以留言告訴作者呢？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