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同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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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一路艱辛,愛到仁至義盡。
羅莎驚恐不定地盯著漸漸逼到眼前的陰鬱沉沉的姚漢:尤其是他手裏的刀——冷冽刺眼的寒光,仿佛下一秒便會刺透自己狂亂跳動的心髒。
“我不行,我不行……。我死也不會這麼做的……。。”羅莎逃避地垂下眼簾,不敢看著來人,也不敢看著那把刀;身子,萎縮地抖成一團……。變成最無用的防守姿勢。嘴裏嘟嘟囔囔地自說自話,“求求你了,不要逼我……。我做不到……。。”
姚漢,嘴角撇出一絲冷笑,玩味十足地瞧著她嚇得六神失主的狼狽模樣,似乎別有一番興致。
“你怕啊?……。”他,有意拉長了語句,問的是要多多餘,有多多餘。
見羅莎不住地點著頭,又笑了:“我以為,你是個不怕死的呢!一次一次地和我對著幹,總覺得你是什麼都豁得出去的主兒,早天不怕地不怕了呢,原來不是啊……。”
羅莎在心裏默默反駁:我又不是你,怎麼會把殺人當成遊戲來玩兒?這是要取一條人命,又不是隨手拍死一隻蚊子那麼簡單!
姚漢,驀地冷下一張臉,疾色地說道:“沒辦法,你惹下的事兒,自然要你來收拾!別廢話,快動手!”他,沉了沉氣,“要麼,你死;要麼,她死。你,選一個。”
那趴在地上的女人似乎已然聽懂了他們的對話,豁然抬起頭來,淚水和血水糊了一臉,晃動著眼球,運用所有的肢體語言,向羅莎表達著她的訴求。
羅莎看得出來,那瞳孔裏散發出來的對生的渴望,死的畏懼,還有對著她滿滿的乞憐……。
這瀕死生動求生的一眼,足有高壓電擊身的效果:讓羅莎有如箭矢穿身,動彈不得。
她,不得不尋找著林西的身影,將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寄予那個也許相對而言,不那麼凶殘霸道,對她尚有幾分憐惜之心的人。
他會救自己吧?!他不想讓自己死的,說要留自己一命。那也有可能在這一刻,救自己出水深火熱的困境吧?!畢竟,他對她,還是不同的吧。
林西,分毫不差地接收到了羅莎的求助信號。他也明白,羅莎孤力難支,幾近全然崩塌的脆弱。但是,他有他的立場,他有他的打算。他再同情這個女人,再曉得即將被殺那個人的無辜;也得先以他和姚漢的安危利害作為優先考量。
所以,對於羅莎的顯見的求援,他未給回應。
心念,隻在微微一動過後,便平靜如常。
他,拿過姚漢手中的刀子,緩緩俯下身體,對著羅莎茫然無措的蒼白麵頰,擺出一副超脫凡俗的冷淡。
“你不是個傻瓜,應該知道人總要做出選擇的。”林西說得極為平淡,腔調正式官方。循循善誘的語氣,像一個正在授課解惑的師長,“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的選擇。活著往往就是這樣,不停地麵臨選擇,躲是躲不掉的……。今天,她若不死,死的隻能是你了……。你要想清楚,時間緊迫!”
林西的話,清晰地鑽入耳道,攪得心裏恰似山呼海嘯,席卷而過——什麼希翼,什麼假想,什麼美好的願景,皆成了炮影。徒留滿腹的詰問,滿心的疑惑,滿目瘡痍。
林西把刀塞進她的手中,意味不明地看著她的反應。說不上是鼓勵,也說不上是換一種形式的脅迫。
羅莎哆哆嗦嗦地握著刀,睫毛顫動著,根根纖毫畢顯,像一枝枝風中淩亂的蘆花。眸子裏,濕氣蒙蒙,蓄著一泓清泉;可憐巴巴地輕漾著,倔強地沒有流下來。
刀鋒,清光絕冷……。手中不值一提的那點重量,掌控著傳說中的生殺大權。羅莎活了一輩子,也沒奢望過有一天會掌握著這種特權——你,決定一個人的生與死!
權力是什麼?對於有些人,會是隨心所欲的快感;會是升官發財的工具,會是讓人畏懼,威風八麵的資本。而此時此刻對於她,是一把開了鋒的絕世雙刃劍:未見對方之血,先刺傷了自己。
理智在提醒她:今天的事,不會隨隨便便就能糊弄過去。無論自己願不願意,這道關她非過不可。
殺人?讓她親手去殺了那個女人,她連想都不敢想。
不殺的話會怎樣?毫無疑問,屋中斃命的會是兩個人:她們,都活不成。
落草為寇,也是要納“投名狀”的。何況,今日生死存亡之際。
林教頭當日逼上梁山,被白衣秀士所迫的心境,大抵和她這般沒有二致吧。
“你要拖到什麼時候?”姚漢,等得不耐煩地皺著眉,粗聲粗氣地吼道:“我可沒什麼時間讓你做足心理準備!你再不動手,我就當你做了決定,我可要動手啦……”
羅莎聞聽此言,仰著腦袋,一驚一乍地看向姚漢——姚漢不是在嚇她,他說得出肯定也會做得到。
她,抖抖索索地再次握緊了刀把,總覺得那把刀在手裏掙動得好似有了生命力,一不小心就會溜掉似的。
顫顫巍巍地,亦步亦趨地湊近那個女人……。。一邊靠近,一邊不能自己的戰栗……搖搖擺擺,驚魂不定的樣子,像一個正在害著熱病,發著高燒的病人。
是的。
我不能死,我要活著。生存,不就是你死我活嗎?大自然的生存法則,成年人哪個不懂?為何我要這麼想不開,這麼糾結,為難自己呢?
再說,眼前的這個女人,很是討厭。她也不是一個什麼正經女人,舉止輕佻,行為無禮,流連夜場,不見得做過什麼好事。她死了,談不上可惜。這世上少了一個蠻不講理,醉生夢死的人;對這個社會未嚐就是件壞事。殺了她,即便說不上是為民除害;最其碼也構不成是傷天害理吧?!
想一想,她每晚必然的擾民行狀;想一想,她無事生非的態度;她的死,關我什麼事?正確的來說,她是死於她的愚蠢。誰讓她蠢了?誰讓她偏得事事占盡便宜,事事爭得風頭;不是自尋死路,又是什麼?
不是我,這事跟我沒有關係。
沒有我,她該死的時候,也沒有人擋得住。
羅莎這樣和自己說著,這樣給自己做著正當殺人的心理建設;自責與忌憚之心反倒淡下去了不少。不知不覺的,連手上不自然的抖動都緩和了下來。
要說女人的直覺,總是較其他更為靈敏。這一點上,連最偉大的科學家都讚歎不已。
本來隻有出氣,少有進氣趴臥在地上的女人,好像很敏銳地捕捉到了羅莎的心理變化。在這個萬分緊要的關頭,她清醒地察覺到了大限將至的危險。
不知是不是出於動物本身具有的求生本能,執著於生命的頑強,使她在一瞬間滿血複活——她,像一隻猛然驚醒貓,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珠,張牙舞爪地爬起來,瘋魔般地向著門口竄去……。
林西立時閃身,幾步先竄到了門前,用身體堵住了緊鎖的房門。他,把身子繃得極為僵硬,筆直,順手抄起了台燈;雙眸寒光灼灼,好了攻擊的準備。
姚漢,紋絲不動。那一對陰沉的鷹眼,射出懾人的冰刀:目不轉睛地盯著羅莎和那個女人。仿似,掠奪者看著自己勢在必得的獵物。
驚見女子垂死反抗的一霎,羅莎完全愣住了!這就好比看到自己已經打理好的一條下鍋烹煮的魚,又蹦出鍋,跳躍一般的驚駭。她沒想到,情節還會有如此戲劇化的轉換!
短暫的驚詫之後,她瞥見了姚漢冷漠,狠辣的眼神——幾乎可以說是,身體在突然之間有了自主意識;未等到她的大腦反應過來,人已經發瘋似的衝著那個女人逃開的方向狂撲了過去——一下子,把人撲倒在地。
隨後,單手用力拉住了對方的腳踝。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女人方才那一招奇襲,已經耗盡了力氣;現在,如一尾脫力的魚,做著心有不甘的抵抗——她的腳,使勁兒踹著身後的羅莎,意圖擺脫她的牽製。
羅莎這時已是急紅了眼,全然不見平時的那個文雅,內向的女子。手中好似有了一股邪惡的力量在助力,她死命地拉住對方的腳,另一隻手揮起就是一刀:狠絕地紮進了對方的腿肚子!
“撲!”鮮豔的紅色液體,噴濺四落。
那女子,失聲痛呼了一聲,沒有了反抗的能力。由於氣竭,連痛叫都像是悶聲的嗚咽。
羅莎,像變了一個人,飛快地起身,扳過對方的身體,騎坐在她身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右手,舉起刀子,著魔似地注視著這個人,像一隻放在案板上撲騰的家禽,任自己宰割。
這一刻:說不上來是什麼,令羅莎心裏反而湧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意。
一刀落下,血濺素裳。
兩刀落下,心中寥落。
三刀落下,眸底蒼涼。
三刀,刀刀直入心髒。
等到羅莎變回了羅莎,身下的女子,已是混身浴血,氣息皆無。而她呢,淚流滿麵,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手中的刀,滴血成朱,詭異得的撼人心魄。看在眼裏,不像是一把殺人的利器,倒像是支撐靈魂的一截骨骼。
羅莎,有些發傻……。今夕何夕,她是在哪裏呢?剛剛發生了什麼,她又做了什麼,好似全部模糊了起來。
“哢……哢……”數下奇怪的聲響。
羅莎尋聲望去:姚漢,正拿著手機對著她,很是賞識地在拍著照片。站在他身側的林西,唇角勾著辨不分明的微笑看著她。不過這曾經令她心醉神迷的笑容,如今倒讓她遍體涼透。
“你在做什麼?”羅莎聲音發顫,忐忑不安地問道。問之前,她已然猜到了姚漢這番作為的目的。
“給你的第一次拍照留念啊!”姚漢,故意說的舉重若輕,很是隨意。
他拍完照,獨自鑒賞了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收起了手機。
姚漢信步走到身旁,舉著手掌輕輕地拍了拍羅莎蒼白點綴丹砂的臉蛋,帶著幾分調笑之意。嘴唇,抵在耳邊,暗啞的嗓音,流出低沉的輕語:“你,今天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也許你還沒有想到,你剛才殺人的樣子,有種無人可比的性---感呢……。。”
羅莎呆愣在當場,仿如一隻沒有魂靈的木偶,暈乎乎不知該怎樣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