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說：生，亦我所欲也。
    羅莎自認，和林西、姚漢說不上是什麼義氣相投的莫逆之交；舍生取義的事情，她還犯不著為他們做出犧牲。縱觀時下的局麵，苟延殘喘地以求不死，方是重中之重。
    為了活著，她籌劃著先同他們，建立相互依存的關係。
    講真，羅莎半點也不認同他們的所作所為；但沒辦法。為了活下去，隻能如此。
    冷眼看來，林西為她生病的事，著急上火是發自真心的，沒有一絲做作的成份。姚漢，雖然麵上淡淡的，看不出來什麼情緒；也不像先前對她那般麻木不仁，冷眼相向了。
    想是，午夜那一番偷偷摸摸的繾綣廝磨，多多少少地還是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潛移默化地發生了一點微妙的化學反應。
    羅莎，在心底長籲一聲，高懸的心，也安穩地放回了原處。即便沒有突破性的進展，至少沒有變得更壞；也值得叫人欣慰了。
    林西，說到做到，翻箱倒櫃地忙乎了十幾分鍾，總算找到了幾顆退燒藥。一看生產日期：有點發懵，發現已經過期一個月了。
    他暗暗灰心：這過期的藥，據說對人體的腎髒極其有害，能吃嗎？會不會幾粒下去，先把人給吃死了啊？翻來覆去，思想鬥爭了大半天；以自身誤食過過期藥物的經驗，斷定應該不會出大的問題。
    不就是過期一個月的幾片藥嘛？我們強大的腸胃，可是自小到大受盡各種各樣的食品添加劑和所謂無害的化學農藥；幾十年如一日細細磨礪出來的。簡直可以稱作是：百毒不侵。相比而言，這點不起眼的毒性，根本夠不成傷害，好吧？！
    如果不讓羅莎吃藥，也許還沒等到藥物的副作用發作，這個人也得先被自己的體溫燒熟嘍。
    兩害相較，取其輕。林西，經過理智的分析，還是決定讓羅莎吃了這幾片沒啥殺傷力的過期退燒藥再說。
    醫用酒精，家裏確實找不到這個玩意兒。在廚房搜檢了很久，在櫃櫥的角落裏，意外尋得了半瓶二鍋頭；算是特別的驚喜啦。特殊時期，勉強湊合用一用。
    姚漢，煮好了粥，端坐在客廳裏吃著飯。香得直咂巴著嘴，也不忘了感慨地看著林西忙裏忙外，而頻頻搖頭。在他看來，林西的這些行為，完全是多此一舉；有佛口誅心的嫌疑。
    要殺之，又要救之；說不上是仁慈。反倒，有種居心叵測的惡意。
    “我說小西，過來吃飯吧。吃過了飯，你再充當白衣天使也來得及。”姚漢，忍不住調侃。
    林西很不忿地瞅著他，甩了一句：“吃你的吧，我一會兒再說。”
    他，湊近羅莎的身邊：將白酒倒進小瓷碗裏，用打火機點燃一條紙片，扔進酒中——酒液裏，立刻騰起一簇藍盈盈的火焰。待得酒燒得熱烈之時，吹滅了火苗；用棉布蘸著熱酒，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羅莎的額頭、手臂等部位。
    幾次下來之後，掀開其裹身的浴巾——溫酒裏夾雜著手掌的溫潤觸感，再次貼上了她的後背。
    這一係列的動作，溫柔且熨貼，不帶有一絲晴—色的意味；純粹的關心與愛護；滿是令人安心的柔情。
    羅莎，感到渾身舒暢地，從鼻間流出幾聲輕哼。好似，周身的血液流動，順暢通達，生機活躍。一股股的暖流，湧入體內的各條經絡，彙成一片溫暖和煦的海洋。
    身若，不係之舟；自在，安穩地隨之飄蕩。
    她幾乎有種錯覺：自己，被前所未有的一份真誠的心意，認真地嗬護著，寵愛著。
    擦過身後，林西把退燒藥，就著溫開水給羅莎一並服下。
    羅莎身上舒爽，也有可能是由於藥物的作用，眼皮又顯沉重起來。
    林西看她比方才好了不少，稍微放下心來。
    “我翻了半天，才找到幾顆過期的退燒藥。看樣子，你平時很少生病吧？”
    羅莎略微點了點頭，虛弱地應：“恩。是啊。”
    林西，彎著嘴角，笑得很是好看。
    “你家連做菜的料酒都沒有，卻能找出半瓶子的白酒。不是你喝的吧？我猜，是你那個男朋友。”
    羅莎半眯著眼，苦笑著說：“也不是呢……。是我有一次心情不好，故意買來喝醉的。結果，喝得頭痛，吐的很慘。”
    羅莎不由得腦海裏閃出那次買醉的經曆，滿嘴滿心的苦澀之味，到現在還充斥著記憶。那是，無論過了多久，也不能淡忘的失落與入骨的孤獨。
    對了，那個時候她還有一個名義上的男友，一個口口聲聲要和她建立家庭的未婚夫；可是，寂寞，仍是沒有例外地如影隨形。
    林西很了然地，發出感歎，“哦……。有煩心事？可以找朋友出來瘋一瘋，聊一聊啊？！沒必要偏得把自己灌多了啊，傻不傻？”
    羅莎心想，自己傻的又豈止是這一星半點的呢。
    她自嘲般地笑了，有氣無力：“太忙了。沒時間交朋友呢。在這座城市裏，我沒有朋友……。我有一些網上的朋友，算嗎？”
    林西不自覺地低下了頭，感同身受地暗淡了雙眸，似有所思。
    “是啊，我都忘了，我身邊也沒什麼可以說話的朋友……。。我，以前每天隻看朋友圈的留言，現在嘛，隻敢偷偷刷刷微博了。”
    “怎麼？你用微博講述你的逃亡史嗎？”羅莎，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有心擠兌他。
    林西，付之以一抹輕笑，“有何不可？誰計較是真是假哦。”
    羅莎，好像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麼，抓到了一點什麼。
    這天半夜，林西睡醒了一覺，也沒有忘記趁著姚漢熟睡之時，觀察一下羅莎的體溫。
    萬幸的是，羅莎的高燒，終於退了下來。至此之後，林西這個冒牌醫生，對於國人超常的體質，更加信心倍增。
    林西踟躕了良久，把羅莎手腳上的繩子鬆了鬆。然後，才如釋重負地返回了臥室。
    睡夢中的羅莎，好似也感到了四肢的鬆快；這一覺，睡得無比的香甜，悠然。
    翌日一早，羅莎滿血複活，精神爽利地起身做了早餐。林西看在眼裏，喜形於色。不管怎麼說，昨日看上去還病殃殃，快要死掉的一個人；今天活蹦亂跳地在眼前，有驚無險，心上大安。
    由於彈盡糧絕，網購的食物還沒到貨；這天的早餐桌上，除了加了白糖的米粥，連最其碼的豆腐乳都沒有了。
    林西不以為意，吃得還是開心。他還沉浸在羅莎病愈的喜悅當中。
    “你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今天，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林西，捧著自己的白粥，挑著鳳眼，淺笑著。
    羅莎輕搖了搖頭，“沒有了。隻有一點點的頭暈。說起來，還是你昨天的退燒方法管用。”
    姚漢，看不慣他們兩個熟絡的樣子，擰著兩道濃眉，溢出懊惱之色。
    “行了，總不能一天到晚都吃這個吧？！”他，推開飯碗，一臉的厭棄，“今天得出門買點新鮮菜來吃了，快膩歪死我了。”
    羅莎心知他這是故意在找茬兒，連忙自覺地低下頭，選擇隱身模式，吃自己的粥。
    “我已經在網上訂購了一些吃的東西，這兩天就到了。”林西，耐著性子安撫姚漢。他也知道，清湯寡水的幾日素食，讓姚漢這個無肉不歡的人，大吃苦頭了。
    假使貿然出去，他又覺得有太大的風險。為了一口吃的，增加危險係數，有點劃不來。
    “要去菜市場，你瘋了吧？那裏人多眼雜，不小心讓人發現了行蹤怎麼辦？”林西，不大讚成。
    “那你說怎麼辦？米，麵，油，零食能在網上買。菜，總不能也跑到網上買吧？我可不想總吃網購的半成品。再說，老悶在屋子裏也不是個事兒啊，總得出去探探處麵的情況才好。”姚漢，這套話說得行雲流水，振振有詞。
    林西一瞪眼，看透了姚漢不安於室的心思，訓道：“什麼啊，你，就是不想老實地呆著！找什麼理由。我說了，我不同意。”
    “你？！”
    姚漢對著林西，那是什麼脾氣也沒有的人。隻好幹瞪著眼，氣鼓鼓的，像隻憋了滿肚子氣的青蛙。
    羅莎坐在那裏，思慮起伏，卻有了她的想法。
    這或許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如果能夠走出這個房子，自己便有了可能向別人求助。公寓走廊裏，安裝了監控探頭。隻需動動腦筋，完全有辦法引起注意。
    機會也許隻有一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隻是，要讓他們同意自己出去，並不是件易事。無論如何，都有嚐試一次的必要。
    羅莎打定了主意，沉下自己有些慌亂的心跳和呼吸——喏喏地開了口：“不如，帶上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