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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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階醒來後推窗看了看外麵的情況,如他所料,除了要走人的道上被人清理了出來,其他的地方已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白雪,齊秋行隨他之後穿衣起身。樓下幾個侍衛已經準備好啟程了。
齊階昨日就談好了車馬,因為打著收購的名義,就挑了一輛載貨的拉車,路上的口糧和水算了進去,又配了兩匹馬。他們會先一起出城,隨後在中途分道。出城的時候齊階碰上之前商隊的幾個人,聊了一聊,發現對方也準備去貨品收購價格更低的城鎮去。
齊階一聽有了同伴,倒是安了許多心,覺得興許他之前想的太過嚴重,畢竟是官道,不至於讓強盜猖狂到見人就搶。
齊秋行一直跟在齊階身邊,不怎麼說話,顯而易見的沉默,齊階看在眼裏,隻一如平常一樣對待他。一行人出了城,在白雪覆蓋的路上踏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北國之外,薑國也踏入了冬日,隻是氣候溫厚一些,這個時候還不見風雪。年前打過一場仗,百姓見年尾沒什麼動靜,對於接下來要到來的冬日便鬆了口氣,加上王城的宵禁時間更改了,許多商販從城外湧進來,街市上就早早的備起了年貨,讓整個王城的氣氛都鬆散了起來。
白硯川回來後得了長假,許久沒有露麵,接任白硯川之前職位的新衛將是衛隊中提拔上來的老人,他知道白硯川的性子,眼看著好幾日都不見人,不像是白將軍的作風。
白府書房。
白硯川的麵色顯然不太好,整整一天,跟在他身邊的侍衛大氣也不敢喘一個,隻看著將軍的臉色從早上開始隨著今日天色一般,越發越的陰沉。
這樣的現象從前幾日將軍從宮中回來就開始了。剛開始他以為興許是王又給了將軍什麼為難的差事,可後幾日將軍一直都呆在府上,隻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看著幾本冊子,並沒有要辦差的意思……那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忍不住打量了將軍一眼。
白硯川恰恰好注意到了這一眼,忽然開口問:“你在想什麼?”
“屬下……是看將軍這幾日鬱鬱寡歡,擔心將軍。”侍衛反應的很快,自覺應對的不錯。
白硯川收回目光,又開始沉思起來。
這幾日他把陳珂遇害的所有的線索都理了一番,隱隱約約的有了個猜測,隻是證據並不完全,而且猜疑的對象更是讓他不能理解。
殺害陳珂的凶手會是齊秋行嗎?
白硯川自從冒出這個想法之後,心中那種莫名的擔憂就開始盤旋在心頭,抓不著頭緒卻時時感受陰影籠罩。他寧願他隻是胡思亂想,陳珂的案子一切都已經結束。
如今齊階和齊秋行已經走了許久,這會也應該在北國之中了。王宮最近也沒有什麼動靜傳出來,想來連自己都知道太子的去向,王上肯定也是知道的。想到這,白硯川又起了疑。
王上也看著齊秋行這樣胡鬧?
“將軍!”有侍衛來報。
“什麼事。”
“丞相在回府的路上昏了過去,已經被送了回來,大夫正在趕來的路上!”侍衛將情況說明。
“我去看看。”白硯川趕緊起身往白丞相的方向去了。
白丞相醒來的時候白硯川守在一邊,一見他睜開了眼,立即上前。
“爹你感覺如何,可有哪裏不舒服。”
“唉……沒什麼。”白丞相掙紮了一下,白硯川將他從床榻上扶起,讓他靠了起來。
大夫很快來了,白硯川讓開位置,等待大夫的結果。
“我爹怎麼樣?”
“丞相的身子暫時沒什麼大礙,可是這脈象有浮驚之意,加上丞相年紀也大了,情緒大起大伏導致氣血衝心,所以才昏了過去,往後千萬不能太過激動,日常也要注意調養,不可太過操勞。”大夫看診之後,又問了白丞相幾個問題,隨即和白硯川交代過後,就去寫方子抓藥了。
白硯川坐回白丞相身邊,伸手把被子為白丞相掖好。
“爹,大夫說是氣血衝心才導致你昏了過去,往後便要注意了,不能過於操勞。”
“唉,你爹我就是個操心的命。”白丞相歎了口氣,眼角眉梢早就顯出了年數的厚重感,平日的精神忽然褪去,白鬢微霜讓白硯川看在眼裏,微微有些揪心。
白倚石自從年少踏上仕途,便為薑國的朝政之事日日操勞,他的妻子難產生下白硯川後便撒手人寰,那時他被派往京外上任,回來時家中隻留下一個新生兒,後來他的仕途越發順遂,周圍的人見白倚石一對父子家中沒有女眷便興起了不少為他說親的人,可都被他一一推辭了。
眾人見說不動他,日子一長也就作罷,為此也留了白倚石一個長情的名聲。
白硯川自小就是家中侍從帶大的,鮮少能和父親有親子的互動,後來再大一些就被父親送去宮中當了齊秋行的伴讀,因為王後常常關心太子,連帶著自己也從王後那裏得到了許多溫情。
白硯川剛懂事的時候其實很渴望自己能得到父親的關注,隻是每次他從宮中回到家父親總是忙於公事,偶爾見到也是詢問他功課武藝有沒有長進,說起來,那時的白硯川也不是沒有埋怨過……但他後來從旁人口中知道了父親再沒有娶妻的原因,那些埋怨便煙消雲散了。
為國事盡瘁,為亡妻長情,這樣的人是他的父親,白硯川隻覺得驕傲。
“父親還是聽大夫的話,多保重自己,對了,父親今日是為何激動?”白硯川聽到大夫的診斷結果時多問了幾句,像這樣突如其來的昏厥大多是因為外界的刺激導致的。
白丞相為官多年,什麼事能讓他生出那麼大的反應來?
白父看向白硯川,咬了咬牙,按捺住又要翻湧的心緒擺了擺手。
“今日去宮中,宋國戰報傳來讓王上又起了頭疼。這些天我也沒睡好,路上想起一些陳年往事,想的深了便生起自己的氣來。”
白丞相想起今日王上在自己麵前發作了頭疼,而且手中還緊緊拽著一張紙條,眼睜睜的看著王上扶著額強撐著在燭台上燒了。回宮的路上他也收到自己手下傳來的消息。
祥王在北國遇刺,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白丞相看完之後隻覺得氣血一瞬間翻湧,眼前一黑便無知覺了,轉醒之後白硯川正擔憂的守在床前,這使得白丞相好好的打量起自己的這個兒子,隻見白硯川眉眼之間像極了自己,氣質卻比自己年輕時硬朗許多,是個好好男兒。可念及此處,又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不禁眼眶又酸了起來。
“為父沒用啊!”說著白丞相梗咽起來。
“父親!”白硯川未料及白丞相忽然老淚縱橫,想伸出安慰的手卻硬生生頓在半空。
“是我沒用啊!”白丞相沉在思緒裏,胸膛便起起伏伏,大口喘氣。
“父親不要自責了,母親在天之靈定然不希望見到父親這樣。”白硯川自然想到了白丞相的陳年舊事,想著自己的母親去世多年,而平日沉著冷靜的父親依然為此自責,也被感染了情緒,覺得鼻頭一酸。
“是啊……你說的對……她肯定不希望我這個樣子。”白丞相聽罷像是回想起什麼事,一下子便收斂住了情緒,整個人冷靜了下來,他打量起自己的兒子,知道白硯川如今在管教下長成心念極其正派的人。
他拍了拍白硯川的肩膀,帶出一聲歎息來:“川兒啊。”
白硯川很少聽到父親這樣叫自己,悶聲點頭,心裏一點動容。
“你年紀也不小了,也不成家?”
“兒子……未曾想過。”白硯川的確是對這方麵沒有什麼想法,一般人家中父母總會催促,可白父從來未曾提過,他自然也就沒這個意識。
白丞相問道:“可有中意的對象?”
“兒子……”白硯川愣了一瞬,話停在當中,最後隻搖搖頭。
“如今家國才尚安穩,兒子一心在事務上,還未曾有這個打算。”
白丞相見他這樣回答自己,不禁歎了口氣。
“是我沒有盡道身為人父的職責。”
“父親不要這樣說。”白硯川頭一回聽到父親說出這樣的話,下意識搖搖頭,他如今隻覺父親是他的榜樣,早年都是他不懂事,還未成長。
白丞相點點頭,又道:“為父從小到大便教導你要忠君愛國,你可記在心中了?”
“兒子一刻也不敢忘。”
“如若有亂臣賊子,危害家國,你要怎麼做?”
“定當全力鏟除,性命傾盡也在所不惜。”這樣的教導白硯川從小就聽在心中,於是對於齊秋行這個同他一起長大,又是薑國正統的繼承人來說,齊秋行的性命便是自己的性命。
“你記得就好,要將此信念記於心中。好了,為父累了,你也去休息吧。”白丞相朝兒子擺擺手。
“父親好好休息。”白硯川慰問了一遍,又叫來白丞相身邊的侍從叮囑了吃藥的事便離開父親的房間。回到書房後,白硯川回味起方才父親的話,又想著這幾日父親的身體不能上朝,想擬寫個說明送到宮中,提父親請幾日養病的假期。他拿起筆蘸了墨,可腦中不清靜,手上跟著行動,便寫出了別的東西來。
白硯川回了神往紙上一看,手中的筆掉落下去,墨點迸濺在了白紙,點點墨痕,沒有被濺染的地方顯目的鋪裝的幾個重複的名字。
秋行秋行秋行……自然是太子齊秋行的名。
白硯川看著這兩個字,莫名的慌張起來,拿起紙上來看了幾眼,便用兩隻手將紙揉成一團,皺巴巴的扔在了一邊。
太子總是很在意王爺。
白硯川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似乎從齊階回來後,他和齊秋行就很少單獨見麵了。閑暇之餘他去找齊秋行,基本上都是撲了個空,後來兩人授命援兵梁國,一路上齊秋行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親昵。
白硯川隻覺得齊秋行是因為戰事有了成長,雖然這種轉變讓他對這種生疏有些難受,可在其他方麵並沒有多心。他從小到大都在圍著齊秋行轉,為他生為他死,從來都沒有絲毫猶豫。
可如果有一日,齊秋行不再是薑國的繼承人,不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呢?白硯川的心驚跳了一下,趕緊揮去了心中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