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回: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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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道上車馬都走不快,幾個人沒有之前的行路速度,所以走到了第三日,路上依然風平浪靜,偶爾還見到來往趕路的行人,齊階看眼下還很安全,就將先前的分道計劃暫時擱置,一行人在一起互相照應,也不算十分難過。
齊秋行倒是一直沒有放鬆,時時刻刻都跟在齊階身邊,兩人畢竟年輕,又是血親,齊秋行裝作不在意後,齊階也漸漸覺得不再憂心,相處起來,和之前也差不大多。
夜裏隊伍不再前進,眾人綁好了馬匹,生起火安排好夥食,準備就此歇息。眾人商量好夜裏需要守夜,齊階和其中一個侍衛被安排到了今日,齊秋行見狀便主動的換了過來,幾個侍衛不敢放著兩個人在外,主動要求代替二人被齊秋行拒絕了。
馬車裏要擠下好幾個人,齊階寧願守夜,自己的武藝好,又有和王叔單獨相處的時間,齊秋行當然拒絕了。
“後麵就希望不要再下大雪,太冷了。”齊階坐在小木凳上圍著火堆搓了搓手,在火光前哈出一口熱氣,一雙腳動的有些麻了,隻能時不時的跺跺腳,站起來活動一下。他的體質很一般,以往也不愛活動,所以比起其他幾個人來說,隻覺得更加受罪。
齊秋行看在眼裏,撿起木枝挑了火堆,好讓火生的更旺盛一些。
“很冷的話,坐過來一些吧?”他朝坐在對麵的齊階招了招手,兩個人靠在一起總歸比一個人暖和一些,齊階也不矯情,搬著小木凳就坐了過去,挨著齊秋行打個了哈欠。
齊秋行見狀道:“要是累了就靠著我。”
齊階自然不會靠上去,隻是挨近了歎了口氣道:“想想真的,明明是你喊我一聲叔叔,還要讓你照顧,回頭你娘知道你跟著我受這份罪,肯定要心疼了。”言下之意,其實對齊秋行這樣貿然的跟來還是有著氣的。
“難得有這番經曆,沒什麼不好的。”
“你這樣說我就更內疚了。”齊階看著火焰跳動的忽忽閃閃,將周圍一切都映照的很是虛幻。
齊秋行聽完齊階的話卻搖搖頭,他八九歲時因為別殿的幾個兄弟受了罰,隨即便意識到自己過的太順遂,跟在白硯川身邊更是受不到一絲傷害,於是越發的注意,總是暗地的努力練習一切。可旁人察覺不到他的小心思,連母後也看不出來。
父王喜歡他,太子的位置也毫無疑問,可齊秋行的優異並不生來就有,想要事事完整,不落人口舌,一點也不輕鬆。
齊秋行道:“做人總是有煩惱。”
“那是當然。”齊階眨眨眼,“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那阿由的煩惱是什麼?”
“叫王叔。”齊階立即指正道。
“好,那王叔的煩惱是什麼?”齊秋行如今也摸透了齊階的路子,他的王叔啊其實很好拿捏,對身邊的人太吃軟,隻要順著,什麼都好說。
齊階閉著眼,臉頰被火烤的有些發燙,他閉著眼,看起來在回齊秋行的話,又有些自言自語,他說:“這一路想著,興許我當初就該留在這裏。”
齊階想起陳珂,難過依舊,他吸了吸鼻子說道:“是我害了陳珂。”
齊秋行的眼眸在火光中發出光來,但閉著眼的齊階看不見。
齊階繼續道:“她其實還是想回來的,我看的出來。”
“不是王叔的錯,隻能說……人各有命。”齊秋行說道,“而且若是王叔不回來……誰陪我打雪仗呢?”
“嗬……”齊階也想起來他和齊秋行在雪地裏互扔雪球的場景來,自己還為此生了場病。
“王叔……不管如何,你都有我。”齊秋行垂下眼,隻將餘光去注視著齊階。齊階動了動身體,往秋行身上靠近了一些,最後把頭靠在了齊秋行的肩上。
齊秋行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不動聲色的,讓自己的呼吸清淺起來。冰天雪地,他從沒這樣和一個人呆過。
可這樣的一刻真好。
如果就這樣能和阿由相互依偎著。
就這樣依偎著,不用去想那些煩惱。
齊階忽然說道,“其實活了多年也就在兩個地方來回轉悠,這段日子在外麵想了許多。”
齊秋行便問:“想了什麼?”
“想以後多去些地方,多看一些世間的人。”
“王叔……不願意回去了?”
“不是……隻是忽然好奇起來不曾去過的地方,世上許多的地方,有趣的一定很多,況且你也知道,我吧,也不是有本事的人,不想你和白大人那麼厲害。”
“王叔覺得我很厲害嗎?”齊秋行自然的忽略了齊階口中的另一個人。
“想讓我誇誇你……”齊階說到這裏,眼睛便睜開了,側過臉去看人,便正正好的落在了齊秋行的目光之中。
映著微黃的星火之光,兩個人的眸子都有種攝人星魂的光芒。
齊階注視了片刻,就收回了目光。
齊秋行的不能自控的跳動在胸膛裏,齊階靠著他的身上,聽的一清二楚。
片刻之後,齊秋行出聲。
他挨著齊階輕言細語,溫軟了嗓音道:“王叔不是要誇我嗎,那就說說吧,我想聽聽……”
齊階瞬間覺得手腳都熱了起來,臉上的顏色因為火光得以隱藏,於是清了清嗓子回道:“誇你人一定很多,不缺我一個……”
“可我就是想聽王叔說。”齊秋行的打斷齊階的話,半是強硬半是懇求的語氣讓齊階不知道怎麼拒絕。
他發現他越來越對齊秋行強硬不起來了。
“你想聽我怎麼誇你?”
“王叔心裏想怎麼說。”
齊階手心裏冒出了汗,他知道齊秋行還在看著他。
“你現在比我剛見你的時候變了不少……”
齊秋行點點頭,他早就注意到了,他這一年的變化很明顯,身子結實起來,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還有呢。”齊秋行繼續追問。
齊階又想了想,道:“你也很討人喜歡……”
“隻是如此?”
“你還要怎樣?”
“可我覺得這是句假話。”
“……為什麼?”
“因為王叔就不喜歡我。”
我就知道。
齊階被帶著兜了一圈,還是一腳踩了進來。
原來還沒有死心。
齊秋行見齊階不答,也沒下文了,這時火星炸出的灰屑飛舞出來,讓他的鼻尖有些發癢,於是下意識的側低下頭要去蹭掉,而齊階正好抬起了頭似乎要說什麼。
絲毫之差就能相貼的肌膚。
兩人之間的氣息互相縈繞,彼此的氣息劃過臉頰。
可先退開的是齊秋行,他站起身來朝馬車走去,齊階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等齊秋行再回來時,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交談之前。
一夜煎熬過後,天色還蒙著霜霧。馬車裏的人下了車,將兩人換了上去,一行人又開始行路。齊階在馬車裏搖搖晃晃的,隻能閉眼養神,齊秋行枕著他的腿,悠悠蕩蕩的神智都飄忽起來。
路上又開始飄落起了雪,齊階拉開布看向車外,隻見點點輕柔從白淨的空中漸漸落下,又漸漸密集。他們還有三天就會到達目的地,到時候就會分道揚鑣,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而去。
北國城中。
淩鬱來看完線報後若有所思起來,他手中的有兩個線報的消息,每個看完之後都讓他微微有些驚訝。
一是那個陪齊階回了薑國的侍女陳珂枉死在薑國的王城之中,凶手當場自裁。
淩鬱來和陳珂也算得上熟悉,猛然知道這個消息,驚訝之中歎了口氣,他知道齊階對身邊的人十分在意,他雖然無法知曉陳珂的死因,卻知道齊階為此一定十分的傷心難過,但這讓第二個消息有了一個好的解釋。
第二個消息說是齊階如今已在北國國境之中。
淩鬱來想,按照齊階的性子,八成是會把陳珂送回北國安葬的,他隻是沒想到齊階竟然竟然會親自來一趟。不過既然來了,哪怕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淩鬱來都會照顧幾分。
畢竟說起來,淩鬱來對齊階本來就很有好感,當初雖是故意接近齊階,可齊階的個性的確讓他很是喜歡。因為像齊階這樣生在王權的漩渦裏,卻又沒養出豺狼虎豹的性子來的人,會讓他真心實意的,生出了一份保全齊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