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王台孜的優雅和尷尬 (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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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有個姓朱的老知青農工叫朱其長,合肥人,曾經當過空軍傘兵。
我們從他家掛在牆上的照片上看,他當時頭戴空軍大簷帽,身著解放軍空軍軍服,英俊瀟灑。
但在現實中,他是人瘦毛長,黑不溜秋,已與照片判若兩人。
他自己告訴我們,部隊訓練跳傘時,他身背降落傘,在飛機上嚇得雙腿打顫,渾身發抖,恐懼地邁不出步。臨他跳傘時,他嚇得雙手緊緊抓著椅子,死活不敢跳。如此兩次三番,最終被空軍部隊勸退,後被安置在農場工作。
老朱的愛人是上海一九五八年“支內”來安徽的老知青,有次老朱夫婦去上海探親,老朱愛人的弟弟送給老朱一件樹脂膠硬領的確良襯衣。
我們都沒見過的確良的衣服,一下被這件衣服的潔白、單薄與筆挺震撼住了。
尤其是它那挺拔潔淨的硬領,居然在洗滌後依然挺拔,真叫人羨慕。
我們班愛整潔漂亮的吳璋,他的襯衣衣也挺拔。他是用米湯浸泡衣領,然後再用茶缸裝上開水,將衣領熨平弄挺拔的。
吳璋認為老朱這個衣領挺拔,也是如法炮製的,他不相信老朱的衣領是什麼特殊材料製成的,見水就會軟化。
由是,二人打賭,結果可想而知,吳璋慘敗。
老朱每天都要在幹活時間拉兩次大便,上午一次,下午一次,雷打不動。
每次大便,他都會走得很遠。一來一回,要一個多小時。
這顯然是乘機躲懶。
班長張廣隆看不下去,有次問他:“老朱,你拉泡屎為何要走這麼遠?”
老朱笑嘻嘻對班長說:“你別看我臉皮厚,但我屁股上的皮很薄,它害羞。我隻要看見遠處有人影晃動,就拉不出來屎。”
引得我們轟然大笑。
班長張廣隆也笑得彎下腰。
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班長也沒轍。
老朱這一偷懶方法,最後被精明的葛隊長發現了。
有一次,葛隊長有備而來,待老朱“拉屎”歸來,葛隊長問他:“老朱,這麼半天,你去哪了?做什麼去了?”
“拉屎去了。”
“去哪兒拉屎要這麼久?”
老朱隨手一指:“諾,就在那前麵。”
葛隊長說:“我剛才也在那邊拉屎呀,怎麼沒看見你?”
老朱一愣,問:“你在哪拉的?”
葛隊長說:“就你指的地方啊,我怎麼沒看見你?”
老朱煞有介事地說:“旁邊,旁邊。葛隊長,看見沒有?旁邊那顆大樹下麵,離你拉屎的地方還有一截路。”
他指的地方隻有兩三顆樹。
葛隊長窮追不舍:“哪棵樹?說清楚?”
老朱無奈,說:“那裏就那一棵大樹,別的都是小樹。”
葛隊長眼一翻,對班長說:“張廣隆,你這個當班長的跟我走,咱們一起去找老朱的屎去。”
班長沒辦法,對老朱做個無奈的怪相,隨葛隊長去了。
老朱一屁股坐到田埂上,說:“操他祖奶奶,還有這樣的隊長!”
我們幾乎要笑死。
不一會,葛隊長帶著班長回來了。
葛隊長手上居然用紙捏著一截幹屎坨子。
老朱連忙悶頭使勁幹活,嘴裏還在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想開口講,但又不敢講,多少話兒留在心上。”
葛隊長走到老朱麵前,說:“老朱,我和你們班長在那棵樹下轉了三圈,就找到這一團屎。你講,這是不是你拉的?別不敢講了,也別把話留在心上了,你就直接講吧,這是不是你拉的屎?”
老朱知道今天過不去了,隻好硬撐:“這就是我拉的屎。”
葛隊長笑笑,舉起屎團子:“可這屎是幹的呀?”
我們使勁忍著,不笑。
老朱眼一閉,說:“大太陽曬的。”
說完,他繼續悶頭幹活。
葛隊長將屎團子拿在手中晃動著說:“可這是狗屎,不是人屎。”
我們轟然大笑。
葛隊長還在欣賞手中的屎團子。
他對老朱說:“老朱,你知道嗎?太陽一曬,狗屎是白的,人屎是黑的。一般人不知道,但我當過野戰軍偵察連的排長,我不但知道,還專門研究過。”
老朱索性不幹活了,往地上一坐,問葛隊長:“我累了,我幹不動了,我躲懶去了。行不?葛隊長,你說吧,你要將我怎麼辦吧?”
葛隊長說:“我不想把你怎麼辦,我隻想問問你,都要像你這樣躲懶耍滑,春耕大忙季節,我們今年這些大田的田埂,要幹到那一天才能完成?”
老朱說:“我檢討,我檢討。我上大會檢討我假撒尿,假拉屎!行不?”
老朱這樣說,實際上是對葛隊長不甘示弱的挑戰。
誰都明白,要是在大會上檢討為躲避幹活去假拉屎,丟的不是假拉屎的人,而是勞動製度太苛刻!
葛隊長何等精明,自然明白老朱的潛台詞。
葛隊長扔掉屎團子,說:“知道不對,就算了。不是我要專門出你洋相,你想想,你是老知青,你應該給大家做個好榜樣才對。一次兩次就算了,你天天這樣幹,你自己偷懶不要緊,你這不是把這些小青年都教壞了嗎?”
說完,葛隊長走了。
葛隊長走後,我對老朱說:“老朱,你不應該承認那幹屎團子是你拉的,你應該說你拉的屎當時就讓野狗吃了,那葛隊長就抓不住你的把柄了。”
老朱歎曰:“哎,神仙要倒灶,遇到申公豹。老朱要倒灶,遇到葛小刀。”
倒灶是安徽方言,是說遇到了倒黴、麻煩的事情。
葛隊長外號叫“葛小刀”,也叫“割小刀”,意思是人很厲害。
他是大壙圩農場中層幹部中能力最強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