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所料都不錯。
    百年前武帝征伐西夷，為解決逃兵的問題頒士亡法，凡士卒逃亡，其父母，妻子，兄弟，三族株連，無一疏漏的滿門抄斬，逼得西征中再無人敢貪生怕死，奮勇將民風凶悍，連老弱婦孺都上馬可戰的西夷重鎮殺的膽寒。
    雖然武帝駕崩後這條嚴苛的鐵律時有法外容情，多數更淪為軍官討封口費，以此中飽私囊的好機會，但謀苦手斷定義陽郡都尉絕不會同流合汙。
    這名如今在郡內萬人之上的武將，曾是掌天下刑獄的廷尉王了青，及貴為三輔長官的京兆尹談謹在東市獄的同僚，但不同於前兩者，刺帝沒有親自拔擢他，也從未與他有過聯係，雖言其有蔚為大觀氣象，卻任其生滅。
    不是不夠重視他，隻是因為他沒有談謹的八麵玲瓏，也沒有第二個何河清來以手中遮天權勢換他一份周全，如果刺帝流露出半點青眼相看，他十有八九會成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犧牲品。
    事實上，那些慘遭貶謫，甚至含冤入獄，忠骨枉埋的所謂刺帝既定的儲卿儲相，雖然稱得上賢良之才，但多半隻是明修的棧道，若能青雲直上自然再好不過，沒能逃過一劫也不至於痛心疾首，畢竟陳倉已經暗度。
    等以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上位的都尉將捷報與常嶠臨陣脫逃的事傳回溱陽，論功行賞，是幼帝該做的，有過必罰，則是手握兵權及執行軍法者，也就是司馬該做的。
    若軍政歸天子管轄，遇到這種情況大可以從輕處罰，以示宅心仁厚，但現在執判筆的是逃兵的祖爺爺，減刑隻會留人口實。
    要知道負責彈劾的禦史台自從被何河清拱手讓人後，許多便是投奔了盧司徒的盧黨，而現在盧司徒已經向幼帝服軟，禦史們寄人籬下，為討主人歡心，怎會不借題發揮，口誅筆伐咬死司馬。
    所以留在司馬麵前的路隻剩兩條，且沒有一條是陽關道。
    是一意孤行死死攥住軍政不放手，大義滅親，將常嶠一門六人斬首，常家從此絕後。
    還是交還軍政大權，先解燃眉之急，卻置常家四代數十人於風雨飄搖中。
    進是地獄。
    退，也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