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笑容轉瞬即逝，黃榮一邊罵娘，一邊奮起直追。
    都尉暴怒，本是循序漸進節節攀升的氣機陡然暴漲，不顧竭澤而漁的隱患雙手握刀下劈，暴擊子劍。
    因軍刀刀芒長達數丈，刀劍尚未實際接觸，子劍已如冬雪遇烈日，震顫著點點消融，而僅僅被削弱了寸許的刀芒一往無前，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後，刀切豆腐般在黃榮身前，常嶠身後斬出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都尉接著動步，步步踏地如生蓮，堅硬的砂礫石塊都被搗成爛泥後怒放在都尉腳邊，不到一呼一吸的時間，都尉已經先一步追上常嶠，將這個他從一開始就看不順眼，淪為逃兵後更讓他深惡痛絕的將門子弟懸空提起。
    常嶠驚魂未定，正要道謝，都尉卻冷哼一聲，嗬氣生寒，“你會後悔剛才沒有死在那山賊手裏。”
    “至於你……”
    都尉斜睨一眼被巨震波及，不出意外應該心脈受損的黃榮，“剛才真是山中無老虎，讓你嬉皮笑臉稱了好一陣大王，我還沒想好該怎麼殺你才能解恨，所以你可以先跑，等我想到後會來追你。”
    齊雲山深林廣袤鬱鬱蔥蔥，想找到有意躲藏的人無異於滄海尋。
    但都尉言出必行，語畢便按刀而立，安靜調整氣息，甚至不去看捂住胸口踉踉蹌蹌的黃榮逃遁的方向。
    這便是自信。
    在很多很多年前他還是溱陽東市獄一個無品無秩的獄卒時，先帝便私下讖言其為後漢守國門，為天子守龍門的自信。
    ……
    ……
    齊雲山掀起腥風血雨之時，謀苦手在曾發兵援助被圍困黃峴關的後漢祖皇帝的盧家塢堡，這些年卻廣受詬病的賊窩，靜坐，喝茶。
    聽命入駐塢堡的多是謀苦手在位時一手培植的諜子，但在鄉民看來隻是一群闖下彌天大禍後不得不安分守己的匪徒，從此有的在塢堡四周千裏沃野刀耕火種做起田舍翁，有的約莫是剛棄明投暗就遭逢變故，沒趕上那段橫行霸道的輝煌歲月，即使常被打秋風的一些村子也瞅著眼生，便混進城裏一些大戶人家做護衛，或是進鏢局走鏢，賺頭都不小。
    諜子們原本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個中好手，如是安家落戶大半年，早把寶城縣裏裏外外，包括新近上位的齊雲山摸的門兒清。
    齊雲山山寨大勢已去，真真正正隻餘一夫當關，卻仍猖狂大放厥詞的黃榮，就是起初斥候口中趕巧進了趟縣城，明察秋毫覺出蛛絲馬跡，壞了朝廷出其不意剿匪大事的客卿。
    也是先前三十名斥候碩果僅存的活口在山林中撞上的伏擊。
    更是曾當著千佛窟上百尊寶相莊嚴的坐佛臥佛站佛的麵掏出好大一顆人頭，細細抹淨血汙後遞給石匠的小年輕。
    之所以將官府圍剿齊雲山的消息提前走漏給山寨，是因為謀苦手與善殺人朝夕相處半年，看在眼裏這魔頭上戰場下廚房所向披靡，但演技，實在是拙劣到不行，連依葫蘆畫瓢溫花魁調戲於白圭那三言兩語的台詞都結結巴巴，更別說此次除了說，還要將客卿黃榮的神態舉止都還原。
    謀苦手生怕善殺人做不了唱念做打一全套，便在看戲的人身上動手腳，隻要山賊眾匪大難當頭驚慌失措，自然無暇顧及被掉包的黃榮有異樣。
    一個月前謀苦手借於白圭之口引幼帝下令肅清義陽郡群匪，常司馬欣然應允借出虎符時，何河清便覺察他正磨刀霍霍向司馬。
    而善殺人更舉一反三琢磨出他不會平鋪直敘威脅司馬，而是要七拐八拐，明明請君入甕，卻將陷阱的每一步都粉飾的好似出自司馬本人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