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黃榮看也不看都尉如何反應，繼續孤軍深入敵腹，在被團團包圍的情況下，麵不改色將右手母劍橫於肩上，蠻橫硬扛騎兵借從上往下之勢淩厲異常的劈斬，左手則並攏食指中指，虛空指指點點，靈氣盎然的子劍立刻如仕女撲蝶，追著軍馬的馬蹄碎步翩躚。
    鏘一聲，十幾柄氣勢洶洶的軍刀被他同時挑開，地上則被數蓬血霧噴濺，熱氣騰騰染紅了所有人的視野。
    常嶠身邊，匆忙棄馬的騎兵和餘下步兵不約而同砌成一堵水泄不通的牆，如此緊要關頭，親衛們早已放下輕視之心，甚至顧不上此舉等於是暴露了常嶠足夠被當靶子的身份。
    黃榮果然眼前一亮，哈哈大笑，“我運氣不錯，都快全軍覆沒了還能撞上一條大魚，看你這前呼後擁的模樣，比都尉還金貴嘛，不知道斬下你的人頭，夠不夠給先一腳去了地府的兄弟們出氣？”
    都尉既想避開呈巨石砸城之勢的軍馬，又不想傷了騎兵性命，匆忙之下隻能雙手堪堪握住馬蹄，忍著從虎口炸開的劇痛立地轉身，不退半步，隻以自身為軸繞圈卸力，風聲呼嘯，總算將驚魂未定的軍馬和其主人甩在地上。
    雖然看不慣常嶠仗著家世投機取巧的做派，但都尉也不至於被如此挑釁軍威還袖手旁觀，當下右手並指在刀鞘上一抹，那柄與尋常荊州軍刀模樣相仿，但無論是鋒芒還是耐力都一騎絕塵的刀身清鳴一聲，鏗然出鞘。
    都尉從馬背上躍起，握住刀柄後前衝之勢不減，既是在刀法上獨樹一幟堪稱宗師的人物，出手自然氣象恢弘，身未至便有磅礴殺機吹沙走石，沿途連身經百戰的門下督盜賊都有些氣機凝滯。
    但沒等都尉加入戰局定乾坤，黃榮那柄神出鬼沒的子劍便一閃而至，在他眼皮子底下左飛右旋上躥下跳，鐵了心要當那擋車螳臂，力不能敵卻偏偏盤桓不去。
    失了一劍無異於失了一臂的黃榮一意在常家親衛中殺出一條通向常嶠的血路，人牆漸漸稀疏，黃榮也終於有些疲乏，招式不再大開大合，轉而使個巧勁右手斜撩，母劍呈突刺狀。
    對麵的常家親衛立刻橫刀格擋，卻不料黃榮的手在中途猛然張開，母劍脫手卻不墜落，如同黏在掌心一般畫出半個圓弧，劍身繞過軍刀，鋒芒直指他的脖頸。
    親衛匆忙後仰，任裹挾著淩厲殺氣的母劍險之又險的貼麵而過，但未及重新直起腰，黃榮勢如雷霆的一記彈腿，生生踢碎了他的兩個髕骨。
    “小犢子，你叫什麼，家裏最大的官是幾品？老老實實告訴我，等會兒祭拜的時候我好告訴我兄弟。”
    親衛滾地，抱起膝蓋慘叫不止時，跌坐在地的常嶠聽見那個隻顧攻擊，完全不管後背暴露在不斷逼近的義陽郡軍卒刀下的山寨客卿獰笑道。
    眼睜睜看著親衛被殺的十去七八的常嶠滿臉慘白，慌慌張張左右張望，見都尉仍被黃榮的子劍絆住，雖然構不成多大威脅，但不依不撓頗為難纏，不知何時才能難以脫身，至於其餘軍卒，雖有群蟻潰堤一說，但問題是他能撐到那個時候麼？
    ——這時候就別管會不會被人看不起了，保住命是最要緊的。
    想起來之前祖爺爺的叮囑，常嶠一咬牙，爬起身，背對黃榮，背對袍澤，背對戰場，轉身就跑。
    一抹如願以償的笑意，攀附上黃榮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