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苦手破天荒麵有陰翳，“是寶城縣。”
    魔頭聳了聳耳朵，盤腿托腮若有所思的模樣，“我好像去過？”
    他從小遍覽江山，走過很多地方到過城池，但因性子懶怠，印在腦海裏的實在少之又少。
    例外的僅有幽州上穀郡埋了醃菜缸，需三年才能熟成，為了口腹之欲不得不記得，還有就是因為書生的關係特意去的地方了。
    現在覺得寶城縣這三個字似曾相識，細想不是有菜色尚在醞釀，那便是上回替書生帶的茶來自此地。
    謀苦手麵有愧色，“之前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我去年臘月提起義陽毛尖，其實是想差你來寶城縣屠盡此處一座塢堡，當時年關將近，塢堡匪眾多半在四處打秋風，以你路見不平喜殺凶名鼎盛之徒的性子定然不會袖手旁，是我利用……”
    “茶好喝嗎？”
    魔頭忽然打斷謀苦手的話，眼神清澈，並無一絲惱意。
    謀苦手一怔，頷首道：“很對我胃口。”
    “那就不用覺得虧欠。”
    魔頭直來直去，“你和於白圭聊天的時候溫酒常拉我去看你抄的那些紅紅綠綠的書，一邊看一邊非得要讀給我聽，裏麵愛慕姑娘的公子哥兒總說隻要你喜歡，天上的星星我都給你摘下來，比起摘星撈月，殺一群自己不種田光想著從村人家裏搶糧，還敢囂張上天去的酒囊飯袋，就能換一罐你喜歡的茶，簡直是太輕鬆。”
    魔頭說得仿佛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話讓謀苦手何等心動，繼續歪著頭叨叨，“反正我看見你高興我就高興，你要是有什麼不滿足，我也會覺得心裏堵得慌，所以以後你想要什麼就直說，別這麼拐彎抹角的了，知道上次你為了讓我保於白圭來溱陽，卻不明說，隻是張口一句催我年後趕緊去做生意，讓我不開心了多久嗎？害得我好幾個月都在苦惱你是不是嫌棄我，不樂意我進你家的門。”
    “殺人。”
    謀苦手忽然傾身過來，一手輕輕蒙住吃得正歡的小諦聽雙眼，一手捏住魔頭臉頰，將他喋喋不休的唇瓣捏到撅起。
    被迫閉嘴的魔頭眨巴眨巴眼睛，淋漓盡致遞了個你幹嘛的眼神。
    “我想要什麼，就直說麼……”
    謀苦手魔障般低喃著這幾個字，有極其危險的氣焰如火線一點點蔓延。
    他想親吻擁抱殺人以致抵死纏綿，僅靠這雙手來感受已不是隔靴搔癢，而是飲鴆止渴，非但於事無補，反而讓他更欲壑難平。
    他無數次想在殺人身上烙下舉世皆知的痕跡，然後將他牢牢綁在身邊。
    但他的真身留在皇陵用以欺瞞世人，而現在這具靠易容術中堪稱神技的改命占據的身體，哪怕是淺嚐輒止殺人的指尖，他都覺得無比嫉妒，覺得罪無可恕。
    因此他拒絕殺人的索吻，他自欺欺人讓殺人閉上眼睛喚他劉莽，而不是殺人從始至終真真切切看在眼裏的，這身名為謀苦手的皮囊。
    這念頭何其自私，要他如何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