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山玩水雖愜意，卻並不輕鬆，尤其謀苦手不良於行，還有小諦聽不依不撓吵著要跟來。
    因此出發前，謀苦手特意向於白圭借了那頭忠心經不起推敲的毛驢。
    好在溱陽不愧是天下氣運所聚的風水寶地，這頭於白圭嘔心瀝血伺候五年，仍是長的瘦骨嶙峋的毛驢在溱陽隻待了小半年，便出落得膘肥體壯毛皮發亮，駝謀苦手毫不費力不說，再加個小諦聽也不在話下。
    謀苦手曾說過溮河中心水，車雲頂上茶，後半句盛譽義陽毛尖，前半句便是描繪淮水流經義陽時分支的溮河。
    三人一驢九月上旬到了溮河源頭，再花兩天北行，由丘陵輾轉入蒼綠峽穀，迎頭便是轟鳴水聲，白練似的瀑布傾斜而下衝擊在崖底巨石上，濺起如霜雪如珠璣的細碎水花，而後彌散成傘狀撲入潭中。
    善殺人在這豫南第一泉畔停下腳步，輕手輕腳卸下肩上挑擔。
    貨物琳琅滿目，有臘脯酥酪，因義陽雖不比揚州富庶，但也算魚米之鄉，尋常五穀織錦在這裏賣不動，隻是豬牛羊等大牲畜不多，臘脯在此處也便成了稀罕物件。
    此外還有一些各地都在做，但望塵莫及溱陽精細的豆豉，八和齏等調味料。
    東西都是謀苦手提議買的，反觀假扮了一年多貨郎的善殺人進貨時完全是一頭霧水。
    魔頭起初還熱情高漲的指這指那，被謀苦手一一否決後便有些鬱鬱寡歡，悶不吭聲做起甩手掌櫃。
    小諦聽踩著夫子小臂，兩隻小手吊住善殺人頸子，極為順溜的嘿咻一聲跳進他懷裏，然後一眼不眨望著瀑布前白浪滾滾蔚為大觀。
    之前一路走來，遇群山不覺興奮，見江河不覺歡喜，畢竟溱陽城外便是巍峨蟒山，而魚市更是沿溱水而建，隻有如此恢弘的瀑布是小家夥第一次看到，自然興致勃勃。
    謀苦手吃力的躍下驢背，然後牽著毛驢去潭邊喝水，笑吟吟招呼一大一小過來青黃草地上稍歇片刻。
    善殺人從挑擔裏取出一大塊髓餅，是用蜜和髓脂和麵而成，厚四五分，廣七八寸，用火烤熟後便成幹糧，可以儲存數月之久，吃之前也不用加熱。
    這種餅看起來幹燥堅硬，實則肥美，口感綿密而紮實，不僅頂飽，且咀嚼時因髓脂有油香味，因蜜有甜味，不像一般幹糧方便是方便，但難免讓人提不起胃口。
    髓餅分兩種，一種是善殺人和諦聽吃的多蜜甜口味，另一種是顧慮謀苦手偏好清淡，將髓脂改為筍油，蜜則改為鹽炒花椒的鹹口味。
    因為是自創的食譜，所以費了善殺人不知多久去調整油蜜麵粉的配比，和麵時加水的溫度和分量，烤餅的火候和時間。
    難怪這魔頭說不出什麼情話，卻被誰都看出來他對謀苦手有多上心。
    小諦聽坐在善殺人盤起的膝蓋上，小手捧著髓餅一口口咬，聽夫子指著東北向輕聲慢語，“沿河一路走，能看到前漢周伯堅曾隱居的賢隱山，遍野鬆樹虯曲萬狀，不同於別處筆直參天，微風起則濤聲陣陣，賞心悅目。”
    “再往東，河之南是古時祭祀文曲星君的魁星樓，刺帝來義陽時不僅始建千佛窟，也重修了魁星樓，我們現在是升鬥小民不得入內，但遠遠也能欣賞其飛簷突起勾心鬥角的風姿，日落更能看到夕陽映紅半邊樓的美景。”
    “河之北則有一高百丈，形似龜的青山聳立岸邊，天晴的日子登高而望，可見龜山卓爾不群，山間雲霧彌漫如寒雲，極是有趣。”
    “繼續東行是震雷山，地形複雜多樣，山清水秀無需贅述，單說山上有兩個石沼，水清，終年無增無減，天陰時雲自石沼溢出，天將雨即有浮雲籠罩沼上，且投石而入便有雷鳴之聲，當地百姓都稱之為‘雷沼噴雲’。”
    掰完髓餅的善殺人一邊舔手指一邊聽，但看表情似乎沒多少聽進心裏，關注點更多放在謀苦手信手拈來的姿態上。
    可是正‘聽’得津津有味，謀苦手忽然住了嘴，魔頭意猶未盡，忍不住催促道：“那再往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