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河圖找死的當頭，門外幾人正團團坐著等開飯，何河清隱約猜到善魔頭身份，卻並不擔心侄兒安危，隻是心安理得搶了善魔頭特意謀苦手做的軟藤搖椅。
    椅子雖未鋪設華美錦緞或細膩獸皮，但藤條浸過藥水，耐磨經得起歲月侵蝕自不必說，質地尤為柔韌，坐下便仿佛陷身其中，更有濃淡相宜如同空山新雨的氣息如絲如縷縈回，極為舒適。
    搖椅輕晃，何河清雙眼半閉半睜，“今天早朝盧司徒上疏，說懇請皇上收回他選任官員的職權，他年事已高，恐怕難以以一人之力全權擔起為後漢社稷知人善任唯才所宜的重任，並建議開東館納賢，將天下士子聚於一地，然後請在朝官員悉心傳道授業，待學成後擇優致仕。”
    於白圭精神一震。
    他雖掌管文書傳遞，卻沒有踏足朝會的權力，幼帝也不會沒事和他彙報軍國要務，廟堂動向他僅能從口無遮攔的朝官嘴中得知。
    而這樣疏忽的朝官是寥寥無幾的，因此可想而知何河清的話對他吸引力有多大。
    更何況，盧司徒奏疏所言，和他先前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向幼帝提的初步設想，有那麼點不謀而合的意思。
    “司徒還說要分東館為九院，授九卿以院長之銜，博士一職則由九卿屬官擔任，中央官員都可舉薦學生入學，人數以推薦人品秩而定，如一品和從一品皆可舉薦九人，依次往下至九品官隻可舉薦一人。”
    “學生家世不論，風貌不論，即使身有殘疾亦可入學，入學後每季度例行考察，奪魁者有賞，連勝四場者可獲準致仕，考官為皇上，本院院長，以及別院至少三名院長。”
    何河清單腳點地停下搖椅，似笑非笑看向謀苦手，後者果不其然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他身居窮街陋巷，卻比太平宮內百官更了解此事來龍去脈。
    “司徒此意，是要在九品中正製外另加一樣前無古人的選官製，動蕩不可謂不大，但皇上點頭應允的時候居然沒有多少人反對，畢竟在他們看來，盧黨如漏屋偏逢連夜雨，倒塌是早晚的事，身為盧黨之首的司徒要不就惱羞成怒狗急跳牆，要不就束手無策坐以待斃，但向恨他入骨的皇上求和是絕對沒可能的，於是這天上下紅雨的事兒真發生，而且還發生的突如其來時，他們是沒有一點點防備的，自然也無法當場反應過來，好有條不紊的據理力爭。”
    謀苦手靜靜聽到這裏，又等了片刻，見何河清再沒有繼續說的意思，才不鹹不淡道：“官場如戰場，廟堂之中豈會沒有隨機應變出神入化的官員，這些人卻也保持了沉默，可見幼帝此舉先手不僅在出其不意，更在以利相誘，先前任官皆需司徒首肯，其餘人即使有選賢舉能的權力，最終還要看司徒眼色，現在相當於是從司徒手裏分羹，百官一邊恐有隱憂，一邊又禁不住大呼暢快。”
    何河清似乎印證了心中推測，心神放鬆的重新開始搖椅，“皇上告訴我這想法的時候，我就猜一定是你借於尚書之口出的主意，否則怎能看的如此透徹。”
    太平宮內群臣冠冕堂皇自以為手握後漢命脈，卻不知去年以後他們置身其中的風雲詭譎，源於在野有神仙打架。
    與不明就裏的升鬥小民並無不同，百官亦不過是隨波逐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