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河清和於白圭人手一隻張牙舞爪的惡犬邁進院門，眼前如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書塾和隔壁糕點鋪子的院牆已經打通，主屋右翼本就有的耳房近來剛翻新，牆瓦雖仍是灰撲撲的，但窗明幾淨的看起來格外清爽。
    左翼隔著半丈外本是兩進兩間頗為寬綽的鋪麵，現在拆了一多半，僅留下靠書塾主屋一側的屋子改建為耳房。
    左右兩間屋任小諦聽選，小家夥認床又懶怠，說什麼也不願挪窩，搬家的順理成章成了謀苦手。
    至於空地，一個月時間就被興致高昂的善殺人開墾成了農田，接著先深耕，再反複淺耕耙地。
    待原本幹燥結塊的硬土變成鬆軟透氣的細壤，便如他之前所說的種了豆子和蔥，同一條田壟裏套種的落蘇和小白菜也已經漸漸綠意蔥蘢。
    而青青菜圃之上，南北向搭起三五排竹質單籬架，隻等大半年種豆綠肥初有成效，年末再整地挖溝，秸稈肥田，開春就可以移栽葡萄秧苗。
    田邊一線，從西南往西北是善殺人花大心思移栽的幾株芭蕉，覆住枝幹的闊葉鮮綠肥美，風起便搖曳生姿，給人清涼之感。
    簡單，充實，不刻意，官老爺府邸有花有鳥有假山魚池的後花園都未必能讓人如此心曠神怡。
    唯一可以雞蛋裏挑骨頭嫌棄亂糟糟的是田邊散置著一些斬斷的青竹，豎直劈成一水兒兩指粗的竹篾，用細草繩串著齊齊整整編了半搭，將來要圍在屋邊做籬笆。
    別看善魔頭對誰都不假辭色，但別人有恩都好好記在心裏。
    比方上個月溫花魁盡心盡力教了他幾招，他就樂意滿足溫花魁吃肉的願望。
    不過養豬是萬萬不行的，地就這麼大，種瓜果都得見縫插針，開辟豬圈實在太浪費，但養雞養鴨還是可以考慮的，籬笆就是為了防止雞鴨登堂入室。
    至於買雞仔的錢，還得伸手問溫花魁要，不然就敗家了。
    屋子雖然建好了，但搬家才起了個頭。
    一來謀苦手的藏書太多，雖然善殺人之前就為他做過箱篋用於安置，但善殺人識字不多，沒辦法分門別類，而謀苦手本人又很少有閑暇的時候，到頭來汗牛充棟的藏書還是東一堆西一堆摞在地上，收拾起來相當麻煩。
    二來，一直吵吵著要獨立自主的小諦聽真到了實踐環節，竟自食其言，一入夜也不吭聲，隻是兩隻小手緊緊攥住善魔頭的衣襟，大眼睛眨巴眨巴。
    小家夥人小鬼精，知道纏著夫子沒用，夫子雖然看起來和顏悅色很好說話，實際上油鹽不進，心中一把尺量誰都是一模一樣的刻度，別看他才五歲，也得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君子，容不得他耍性子。
    反倒凶名昭彰的魔頭很容易就會服軟，愁眉苦臉的嘟嘟噥噥幾句再不上手就要忘了之類，然後一步三回頭的去書塾睡桌子。
    而這縮頭烏龜一走，夫子就會如他所願，悻悻的好像已經沒什麼原則好堅持。
    這天人多，善殺人把桌子扛到了露天，飯菜上桌前，善殺人把怒氣未消的何河圖單獨領來灶屋，指著熱氣騰騰色香味俱佳的幾碗菜認真道：“落蘇。”
    何小都侯不明所以，但就是不想附和對方的話，“我不知道你是哪裏人，但在溱陽，這玩意兒叫茄子。”
    善魔頭不知被書生下了什麼迷魂藥，一言不合竟未拔刀，深吸一口氣後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落蘇。”
    “茄子。”
    何小都侯梗著脖子，好似找到了折磨人的法子，歡暢道：“茄子茄子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