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苦手不否認，坦坦然以答應答，“但若非大人說服幼帝與司徒言和，讓司徒代為上疏，這選舉製也沒那麼順風順水上岸，至少百官顧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急功近利去司徒嘴裏奪食前總會深思熟慮些。”
    於白圭咀嚼了一陣前因後果，回過味來後先是嘖嘖稱奇，接著又有些憂慮，“選舉製確實比任人唯親的九品中正製，或是任人唯利的察舉製來得公正，但舉薦學生入東館的資格依然牢牢握在士大夫手中，未免有些換湯不換藥之嫌。”
    謀苦手回眸，笑吟吟看著憂心忡忡的於尚書，“新政，要一點點改，一夕間天翻地覆豈不內亂，讓西夷隔岸觀火，遼國有機可乘。”
    見於白圭仍是欲言又止放不下心，謀苦手又道：“首戰告捷，幼帝已經看到你忠心之外還有才，接下來，便可以露些鋒芒無妨了。”
    何河清倏然睜眼，眉眼間竟有些難掩的好奇，“你這書生又要做什麼？”
    東館本為國學，卻因故廢棄多年，亟需修葺，博士亦未甄選，選舉製八字一撇還沒落筆，謀苦手能動刀子的地方不在這裏，那又在何處？
    謀苦手口風嚴實，“幼帝自會告訴大人。”
    何河清正要千方百計撬開謀苦手的嘴，忽然聽灶屋傳來侄兒吃痛的悶哼聲。
    何河清一驚。
    他放心讓一沾火星就炸的侄兒和那脾氣同樣絕對隻壞不好的青年共處一室，是因為他相信謀苦手早先約束過青年，但看現在的情形，兩人分明是毫無顧忌的打起來了啊。
    “怎麼回事？不過是端個菜而已，哪有磕磕碰碰的契機？”
    何河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小善應該在教何都侯識菜。”
    謀苦手老神在在，早先就翹起的嘴角此時才有真正暖意。
    “圖兒又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怎麼可能連幾盤家常菜都不認識？”
    何河清按捺不住，起身去看情況，眼角餘光瞥見從剛才起就一直一臉怒容的溫花魁竟也在笑。
    不過這笑容不如謀苦手歡喜，倒有些心有餘悸。
    最後還是於白圭於心不忍司空大人無知無覺邁入修羅場，不顧尊卑有序的提醒道：“何大人，今晚的菜有落蘇，大人莫要口無遮攔，否則善小哥生起氣來這裏就沒的好了。”
    何河清一怔，下意識回頭看了謀苦手一眼，驀地恍然大悟。
    落蘇是茄子的別名，後漢前百年混戰時期吳越王有個跛足的兒子，喜歡吃茄子，但吳越方言茄子和瘸子同音，每每街上有人叫賣茄子，兒子就向父親哭訴有人諷刺自己。
    吳越王於心不忍，本想效仿帝王避諱，但又怕叨擾百姓，便為茄子取了個別稱叫落蘇。
    因茄子掛果滿枝時的確像流蘇垂幔，此後不僅吳越百姓，連周邊國家都開始廣為流傳這個雅稱。
    謀苦手幾乎抑製不住要流露出些坐擁江山時自然而然散發的倨傲。
    他真是愛極了魔頭生性懶散，卻為他謹小慎微，錙銖必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