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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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至此,劉佑才斜睨魏倀一眼,見他長眉微皺,不複往日毫無原則縱溺,反而有些要為先帝辯駁的意思,不由苦笑。
師傅很忠心。
說愚忠可能還更貼切。
因此原本侍奉父皇的師傅聽父皇要給他換個主子,師傅從令如流,根本沒有考慮為一個蹣跚學步,又隻不過是儲君候選的皇子把屎把尿,比起為史官筆錄有千古一帝之風的父皇鞍前馬後要無趣無利無意義許多。
這讓他怎麼不懷疑師傅對他予取予求,隻是因為師傅最初效命的,或許還是師傅深深愛慕著的父皇說讓他如此。
他的猜測並非無風起浪。
師傅雖然本身已是宦官,但若非傾心,誰能束縛堂堂歸真境,以武修身到極致的大宗師。
若非眷戀,又有誰能讓師傅自斷開天門證長生的前程,舍棄天大地大逍遙自在,在勾心鬥角的宮中苦苦蹉跎。
再加上他剛才言不由衷詆毀父皇,就是為了試探師傅會如何反應,而師傅果不其然為了仙逝三年的父皇,意欲違拗此時此刻,便活生生在眼跟前的他。
劉佑有些惱火。
記得自己每年都在問師傅自己可有些許像父皇了,小時候,師傅笑說不像,稍長些,師傅哭笑不得勸他莫要著急。
再後來,師傅無可奈何的說皇上自有皇上的好,不必事事向先帝看齊。
他以為師傅呆板,猜不到他的心意,啞巴吃黃連般等了這麼多年,師傅終於在一個月前認認真真回答了他。
卻是,老奴是閹人,不敢賣弄口舌非議朝政,但老奴記得先帝便是在皇上這個年紀立的太子妃,若皇上也已看上哪家金枝玉葉,那自然是有些像先帝了。
想到這裏,劉佑揮手屏退左右,令殿外等候的官員擇日再來,然後翹起二郎腿,如羊脂玉切磋琢磨的精美下頜輕輕一抬。
“師傅,過來。”
他已經厭倦循序漸進點到即止。
魏倀言聽計從,正要動步,卻聽劉佑輕咳一聲,“跪著過來。”
魏倀不疑有他,利索的雙膝跪地迤邐而行,膝頭一點點靠近那雙巧奪天工的灑金烏靴,仍未聽劉佑喊停,魏倀便也沒有停下,小心翼翼卻堅定不移往前推進。
劉佑翹起的右腿下壓,輕輕落在魏倀肩上,“替我除靴。”
魏倀不是第一次為小皇帝按摩腿腳,想著這些天和盧司徒斡旋的確累人的很,便在依言脫下鞋襪後,自動自發伸手握住肩上那養尊處優,即使細看也沒有一點瑕疵的白皙腳踝。
魏倀剛開始糾結這姿勢可施展不開呐,便聽劉佑低聲道:“用舔的。”
“!”
魏倀訝然抬頭,明淨眸子映入小皇帝單手托腮,卻全無他印象中的天真無邪,反倒無真天邪得緊的麵容。
魏倀心中警鍾大作。
不敢謹遵聖諭,又不甘心落荒而逃,正進退維穀的時候,小皇帝驀地身體前傾將小腿落在他後背,然後腿彎一勾,讓明明有一千條退路的他,如被本能趨勢的飛蛾撲火而去。
終點處有匪夷所思灼熱的存在,會在他唇舌間點一把離離原上草不燒盡,便永不熄滅的野火。
但在那之前,他感受到有急促吐息撲麵,前一刻還盛氣淩人的小皇帝攏起眉,漆黑瞳仁已被水汽氤氳。
這掌萬民生殺奪予的九五之尊就以這般泫然欲泣的模樣哀聲道:“難怪師傅總閃爍其詞,不肯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原來我真的半點不像父皇,明明這世間最想要的東西就在眼前,卻始終支支吾吾裹足不前,今天好容易鼓起勇氣想強取豪奪,臨了了又虎頭蛇尾。”
魏倀望著強忍住淚的小皇帝,明明已經停止進攻,滔天氣焰也一落千丈,他的危機感卻不退反進。
他看著他長大,如同近距離觀察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每一瞬隨時光的變遷都曆曆在目。
因此小皇帝頤指氣使時他雖驚訝,卻並沒有特別意外,因為這精雕細琢的孩子一直被他小心翼翼教授著,嗬護著,無法無天寵愛著,對他任性妄為些也是理所當然。
但他何以能自曝其短來動搖他?
魏倀至此方才是真正措手不及。
小皇帝抿起嘴,分不出是哭還是笑,用僅剩戰意支撐著牽住魏倀的手,十指緊張痙攣,如履薄冰。
“師傅若不願,盡可以躲,可以走,三國四海數不清城池山林,何處不是師傅閑雲野鶴修行地,我就算舉國之兵,恐怕也尋師傅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