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冬日暖陽。
    大長桌上擺著西式早餐，碩大的飯廳難得人丁興旺。
    四個人，兩兩對坐。
    楚儷和木蘭聊著今日的行程，多野則專注的欣賞小白兔認真吃巧克力麥分的可愛模樣。
    “你好久沒回國了，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今天我全程當你導遊。”
    “那先去看個畫展，有個老朋友的個展，這個人你也認識，蘭方之。”木蘭話裏有話的看著楚儷，楚儷聽到名字想了半天，恍然大悟。
    “他？該不會這麼多年他還對你……”
    木蘭遞了個眼神，楚儷趕緊換了話鋒：“也好，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
    轉頭看向多野：“你們兩個呢？跟我們一起去看畫展嗎？”
    多野這才回神，喝了一口咖啡，撇嘴道：“聽他的。”
    汨諾沒想到決定權落到自己頭上，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他，舔了舔嘴角的牛奶，茫然的看著多野眨了眨眼睛。
    多野無奈，耐著性子問：“想去嗎？我聽你的。”
    點點頭。“嗯。”
    “那就去吧。”
    楚儷和木蘭相視而笑，於是親子四人行拉開序幕。
    ***
    夏日的陽光燦爛，卻不如冬日暖陽溫暖。
    汨諾喜歡冬天的太陽，難能可貴，暖到心裏。
    身側和身後都是自己這輩子最愛的人。汨諾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是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隻是不知道老天何時會將這幸福沒收。
    抿著嘴角，假裝看風景，卻從玻璃窗裏看到自己嘴角揚起的小勾。
    金色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用手去摸摸，連玻璃都是熱的。
    身旁低沉的聲音響起：“諾諾，幫把我墨鏡拿出來。”
    汨諾轉過頭來，卻不知道多野的墨鏡在哪裏。
    “那裏。”多野揚了揚下巴，汨諾按照他指的方向打開抽屜，果然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眼鏡盒子，連牌子都是一樣的。
    隨便打開一個，遞給多野。
    多野單手帶好墨鏡，又說：“那一副你戴上，你現在眼睛見不得強光。”
    汨諾有些驚訝他居然會在意這些連自己都忽略的小事，心裏的感動不言而喻，拿出墨鏡低低的說了聲：“謝謝。”
    那隻大手覆上自己的頭頂，笑道：“謝什麼，本來就是給你的，情侶款。”
    汨諾戴上墨鏡，抿著嘴角，酒窩又深了許多。
    “嘖嘖，我怎麼感覺我們兩個老姐們兒成了電燈泡了呢。”楚儷砸吧著嘴，打趣道。
    “可不是嘛。”木蘭也笑，掏出副墨鏡戴上，“我們也來個情侶款吧。”
    “好啊。”楚儷也把墨鏡戴上。
    於是，車外暖陽高照，車內春意盎然，還冒著粉紅泡泡。
    ***
    粉紅泡泡一直持續到畫展。
    木蘭和楚儷會老友，多野就剛好有機會和汨諾二人世界。
    想起兩個月前在迷失台北，黎耀邀請汨諾去看一個畫展，當時汨諾露出欣喜的神情多野現在都還記得。
    沒想到兩個月後還真的陪他來看畫展。
    他不是藝術品的行家，滿身銅臭味，可身旁的人卻是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文藝。
    真摯的眼睛裏裝滿了發自肺腑的欣賞。他就是喜歡他這雙無論何時都清澈如水的眸子，讓那些被他看過的人，還有物，都能感覺到滿足。
    看他在一幅畫前停留很久，多野也好奇這幅畫裏是否藏著一個動人的故事。
    這幅油畫是副超現代主義的抽象畫，抽象的元素中間是一張年輕漂亮女人的臉孔。多野仔細看了看畫上女人的臉，眉目清秀，膚色雪白，尤其是那雙大大的眼睛漆黑如墨，化不開盡頭一抔濃鬱的憂愁……
    多野看了看身旁的人，真是越看越像……就連那骨子裏滲出來的憂鬱都像極了。
    難怪他會看這麼久，也發現了嗎？
    “William。”
    “嗯？”
    “那個，是我媽媽。”
    “……”
    果然。
    短暫的沉默之後，多野聽到汨諾再次開口，聲音飄渺的有些不真實。
    “我一直，知道媽媽身邊有這樣，這樣一個人存在。”
    這是多野第一次聽到汨諾說起他自己的事，他從沒有過問，卻還是依稀能感覺到在汨諾心中藏著一段他不想讓任何人都知道的過往。
    如今他能夠告訴自己，多野側耳傾聽。
    “媽媽不知道我其實早就曉得了，在格領思我見到過那個男人，陪在媽媽身邊。”
    格領思……
    聽上去有點熟悉，好像曾經從楚儷那裏聽到過這個地方。是哪裏呢？
    多野繼續聽，沒有打擾。
    “可是這麼多年，媽媽還是一個人，為了我，為了爸爸，還有這個家……”汨諾看著畫上年輕的女人，定格了她最美好的年華，是男人眼中女人最美麗的芳華。
    畫不能騙人，它是內心最真實的表現。
    這麼多年過去，男人的內心始終如一，就像自己對多野的愛，從來不曾因為時光流逝而減少一分。
    “我們媽還挺搶手的。”
    多野的玩笑話將汨諾從深沉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愣了愣，淺淺的笑了起來：“嗯，是。”
    “看來，這一點是遺傳。”
    多野摟住汨諾的肩膀，玩笑的語氣裏卻多了幾分認真，攪亂了某人的心緒。
    “……才沒有。”汨諾撇著嘴紅著臉輕聲反駁，“明明，搶手的是你……”
    傻兔子，不知道我為你擋去了多少飛蛾嗎？
    眼下就有一隻，令他頭疼的幺蛾子。
    多野的手不動聲色的滑到汨諾的腰際，收緊。
    汨諾差點沒站穩，下意識的抓著多野的手紅著臉正要開口，就被多野的話堵了回去：“居然在這裏也能碰到你，黎總。”
    黎總？
    黎耀！
    汨諾轉頭看去，果然是黎耀正向這邊走來。
    隻是他今日有些不同，沒有往日的笑容，看著自己的灰眸裏沁著淡淡的怒意，語氣也是陌生的冷漠：“沒想到多總也會對畫展感興趣。”
    多野撇撇嘴，把汨諾摟得更緊了些：“沒辦法，諾諾喜歡，黎總知道的。”
    真是狹路相逢……
    偏偏那個單純的人渾然不知自己正是這場無硝煙的爭奪戰中的戰利品。
    臉頰上蕩起小小的酒窩，衝黎耀甜甜的笑著：“耀哥哥。”
    可對方淺淡的笑容，客套的拒人千裏：“看到你氣色不錯，我就放心了。”
    汨諾從沒見過這樣的黎耀，有一種說不出的距離感。臉上的笑容斂去許多，不安的開口：“耀哥哥，你怎麼了……”
    黎耀始終保持微笑，想揉揉他蓬鬆的頭發，最終還是忍住了。隻說：“沒事，隻是沒想到能遇見你…們，挺意外的。”
    “是挺意外的。”多野輕笑，“……那接下來呢，黎總是和我們一起？還是……”
    “我約了畫廊的經理吃午飯。”黎耀說著，目光似有似無的掃過汨諾。
    多野暗暗的鬆了口氣，麵上笑容可掬：“那黎總自便。”
    黎耀臨走前對汨諾叮囑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
    “嗯。耀哥哥也是。”
    多野心裏不爽，從頭不爽到尾，從稱呼到笑容，看著汨諾直直的望著黎耀走遠的背影更是不爽。
    撒氣的鬆開手，插進褲包裏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
    汨諾被他突然涼在一邊，有些蒙，有些手足無措，看著他的背影，小跑著追上去。
    “William……”
    不理他。
    “William……”
    繼續不理他。
    “William……”
    追上來啊，小笨蛋，抓住我的手，我就停下來。這種橋段不是常有的偶像劇瑪麗蘇嗎？
    可是自己已經放慢了速度，還是沒有等到那隻柔軟的手。
    停下腳步，轉身想看看身後的人到底在磨蹭什麼。
    隻見一米外的小東西聳搭著腦袋，垂頭喪氣的樣子惹得他心口顫痛。
    多野無奈這種鬧劇什麼時候起，受傷的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站在原地，等著小東西悶頭撞進自己的懷裏，重新將他抱個滿懷，揉揉毛茸茸的後腦勺，喟歎：“你傻嗎，拉住我的手我就走不動了。”
    汨諾抬起頭，張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的看著多野，半響才低低的說：“我怕你生氣。”
    “你看出我生氣了？”
    “嗯。”
    “知道為什麼嗎？”
    汨諾搖搖頭。
    多野微微低頭看著他嚴肅的說：“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汨諾紅了臉，怯怯的呢喃：“可是，可是這裏是…外麵……”
    “現在沒人。”
    “……”
    汨諾咬了咬唇角，仰起頭，微微踮腳，快速的在多野臉頰上吻了一下。
    多野眼裏含笑，點了點自己的唇：“不算，這裏。”
    汨諾簡直被吃的死死的，漆黑的眼睛裝滿了可愛的羞澀，兩隻手攀上多野的脖子，側頭送上自己的吻……
    不遠處一雙冰魄般的灰眸裏翻滾著波濤洶湧的妒火，他不曾真的離去，而這一切，多野在轉身的刹那早已看在眼底。
    兩個男人隔著不遠的距離，四目相對，電光火石。
    ……
    若不是礙於害羞的汨諾，多野鐵定不會淺嚐即止的結束這個吻。
    手指婆娑著汨諾果凍布丁似的粉唇，多野嘴角彎著好看的弧度笑道：“晚上回家我們再完整這個吻。”
    汨諾明白他的意思，臉頰又添了溫，索性生澀的轉移話題，指著不遠處的一幅畫說：“我，我想去看看那副。”
    說著一溜煙的就從多野手臂裏逃開，多野看著自己的手，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
    雙手插進褲包裏，掩飾自己的尷尬，朝那個咖啡色的人走去。
    

    作者閑話：

    女神經默默更文，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