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諾最終還是不確定多野是真的生氣還是假裝的。
    隻要在多野身邊，他就會不由自主的被他影響，身體也變得不受控製，任由他主宰。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幻泡影，可他還是飛蛾撲火的奮不顧身跳入烈火之中。
    隻要想到這是最後一次留在多野身邊的時光，他就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何況……他的身體已經習慣他的懷抱……
    他不可能抵擋這份誘惑，哪怕明知道奔向他會粉身碎骨……
    嘴唇上還殘留著被他吻過的餘溫。
    汨諾有些走神，腳下突然一滑，身體就往前栽。條件反射的喚那個名字：“William！”
    緊接著，那隻結實的手臂攬過自己的腰將他穩穩的抱進懷裏，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男人寵溺的安撫：“我在。”
    走在前麵的楚儷和木蘭聽到聲音，著實也嚇了一跳。
    “寶貝兒，沒事吧。”
    “沒事。”回答的是多野，微微低頭看著懷裏的人已經站穩，手仍放在他的腰上沒有鬆開的意思。
    汨諾穩定了一下情緒，虛驚之後又覺得自己挺丟臉，衝著楚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媽媽，我就是滑了一下……”
    “你啊你，都這麼大個人了走路還是冒冒失失跌跌撞撞的。”木蘭語重心長的責備起來，“還好有多野在，放你一個人我真是不放心。”
    沒錯，還好有多野在，他才不用在意腳下的路是否崎嶇。
    所以，沒有多野的未來要怎麼辦？
    下一次摔倒的時候喚他的名字，他還會在自己身邊將他穩穩的抱進懷裏嗎？
    “媽，你就別說他了。反正以後有我在，他摔不了。”
    多野就像他肚子裏的蛔蟲，總是知道他想要什麼，他說“以後……”，以後他還在我身邊？
    汨諾不敢深想……
    楚儷爽朗的笑聲響起：“嘖嘖，這就是傳說中的護妻狂魔。”
    木蘭愣了愣，也笑了起來。
    隻有被多野摟在懷裏的汨諾，紅著臉頰，眼裏漆黑的盡頭是化不開的惆悵。
    ……
    某一天，他在黎家別墅的花園裏無意中聽到有人在議論門口停著的轎車。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本能的往大門走。
    被他傷的那麼深，可身體卻不受控製的向他的方向奔去。
    走向他的道路艱難險阻，就連這短短的一小節路他都跌跌撞撞，踉踉蹌蹌，被石頭絆倒，被人群簇擁，無意中瞥到鐵門外那挺拔的身影。
    他在看他，濃眉間的皺褶夾著清晰的擔心。
    驚鴻一瞥，他便銘刻在心。
    ***
    化不開惆悵的，還有另一雙灰色的眼眸。
    29天前，他接到了汨諾的電話。
    汨諾在電話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仿佛下一秒聲音就會斷掉。
    他用了一些力氣才聽明白汨諾在說什麼，知道他此刻被多野扔在機場，還有易夢狄，易夢狄流產了，他說他不是故意推易夢狄的……破碎的詞語拚接在一起，他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是一場爛俗的劇碼。
    一路闖了四個紅燈，趕到機場見到的畫麵揪的他心口生疼。
    被人群簇擁著圍在中央汨諾跪坐在地上，縮著肩膀雙手捂著臉身體風燭殘葉般的顫抖著，看不到那張臉卻還是知道他一定在哭，哭的傷心極了。
    撥開人群將他抱進懷裏，他的顫抖就傳染給了自己。冰涼的體溫驚痛了他的心，聲音啞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還努力的乞求自己：“耀哥哥，幫我，幫幫我……我不能回英國……我不能……”
    “好，我幫你。”
    他心痛了，後悔了。
    他後悔沒有早一點說出自己對他的心意，才會讓他這麼傷心。
    他後悔明知道那個男人不可能在意他的眼淚，卻還是視若無睹的在他身旁當個爛好人。
    “我帶你回家。”
    然後告訴你，其實我很早就認識你了。
    汨諾。
    ……
    剛把汨諾接回家的前兩天，汨諾高燒不退一直在昏迷著，手臂上插著針，點滴換了一瓶又一瓶，他的肩膀上本來就有一大片淤青，已經變成了青紫色，如今那嫩白的胳膊上也留下難看的紫。
    第三天他醒了一小會兒，迷迷糊糊的意識還不是很清醒，睜著漆黑的眼睛止不住的流眼淚，抓著自己的手淒楚的乞求著：“William……我不是故意的……別讓我走……別…不要我…”
    怎麼會有人舍得不要你。
    怎麼會有人舍得讓你傷心。
    黎耀握住那隻手，緊緊的不放：“我不會不要你，我也不會讓你走。”
    
    實際上，汨諾也走不了，他下床的力氣都沒有，躺在床上懨懨的，沒了往日的生氣。
    醫生說他的眼睛結膜發炎嚴重，得好好保養，不能再哭了，要保持心情舒暢。
    黎耀忍不住責備汨諾：“那個男人到底把你欺負成什麼樣子了。”
    汨諾虛弱的搖搖頭：“他，他沒有欺負我……”
    黎耀就是氣汨諾對多野的言聽計從逆來順受。他的人生不應該隻有多野，趁著這個機會一股腦的通通說出來，說痛那個執迷不悟的人，反正他駢體鱗傷，已經不能更痛了。
    “他沒欺負你會把你一個人扔在飛機場嗎？這已經是第幾次他把你一個人扔下，你生病了他在哪？你哭到眼睛發炎的時候他有心疼過嗎？汨諾，你醒醒吧，不要再對多野抱有幻想，他根本就不會喜歡你！”
    “他喜歡的是女人，即便沒有易夢狄他也不會愛上你。”
    “汨諾，放手吧，放了多野，也放了你自己。”
    說完這番話，黎耀自己的心都在痛，他知道，他的痛遠遠不及汨諾的十分之一。
    那天，汨諾在他懷裏哭的像個小孩，聲嘶力竭，從白天到黑夜，哭濕了他的衣襟，直到最後再也流不出眼淚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三天後。
    那雙嬰孩般的黑眼睛再也不會流淚，也再也不會把自己認成多野。他糯軟的聲音親昵的叫自己：“耀哥哥……我想明白了，我會放手的。”
    傻子，騙誰呢？
    騙得了你自己嗎？
    被傷了那麼深，為什麼還是會在午夜夢回時叫那個人的名字……
    那已經洛進你的靈魂深處，就像你腳腕上的刺青了嗎？
    ……
    隆冬的夜，起了白霧。
    黎耀抽了口煙，終是按下了撥號鍵。
    白天自己的態度，不知道他會不會在意。
    此刻他想要聽聽他的聲音。
    隻是電話響了幾聲，遲遲沒有人接聽，睡了嗎？還是……
    猜測中，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黎總，這麼晚了找諾諾有事嗎？”
    這就是他煩躁的源頭，黎耀眼底蒙上一層寒霜，開口：“怎麼是你，小諾呢？”
    對方語氣是明顯的敷衍：“諾諾在洗澡，有什麼事我轉達就好。”
    黎耀頗有不悅：“不勞煩了，一會兒我再打過來。”
    “黎總還是別打，這麼晚了，我們要休息了。”
    “我們？”嗤笑道，“如果我沒記錯，小諾已經簽了多總給的離婚協議書。”
    “那又如何。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燒了，隻要沒有上交法院，我和他就還是合法夫妻。”
    黎耀萬萬沒有想到多野會說這種話，猶如當頭棒喝，頓了半秒，語氣也強硬了許多：“你什麼意思？多野。”
    多野一字一句的回答：“就是說，我不會放開他的，一輩子。”
    黎耀的怒火脫口而出：“多野，你太自私了！你根本就不愛他！”
    可對方卻一反常態的說：“這可不一定。”
    “……”
    多野沒等對方反應就倉促的結束了對話：“我掛了。”
    握著手機，心口的悸動還未平複，在黎耀麵前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隻要想到黎耀對汨諾的坦誠，那種無法言喻又不受控製的占有欲就會加速騰升。
    隻是比起以前莫來由的占有欲，這次他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麼。
    抬起頭，正好看到玻璃窗裏倒印的那道素色淡墨的身影，心裏一緊，他什麼時候出來的，聽到了嗎？
    “洗完了？”
    “William……”糯軟的聲音有些發抖，多野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你說的，是真的嗎？”
    “哪一句？”
    “離婚…協議書……你真的燒了？”
    “沒錯。”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一直想離婚？”
    那聲音越來越啞，多野沒辦法再視若無睹，轉過身看著眼前的人，通紅的眼睛除了裝著一汪憂傷的水色還有綿延不絕的彷徨。
    多野走到他麵前，把手機遞到他手中，眼裏全是這張精致雪白的臉孔。
    從什麼時候起占滿了他的世界……
    從什麼時候起成全了他對愛情的所有想象……
    誠實的告訴他：“一開始我是想和你離婚，不過漸漸的，在和你朝夕相處的日子裏，我已經淡忘了這個念頭……”
    或許是那次照片風波，剛聽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竟然意外的沒有預料中的竊喜，反而條件反射的放下開了一半的會趕到市場部去英雄救美。非但沒有趁機把汨諾趕出去，反而當著公司所有人確認了兩人的關係。
    或許是那日匆匆回來，看到蜷在沙發裏睡得不怎麼安穩的汨諾，他本想視而不見，卻鬼使神差的將他抱進了臥室，還在床邊守了三個小時。臨到天亮離開的時候，連衣服都沒有換。
    或許在更早，在那個潮濕的午後，他第一次見到汨諾哭的像個被拋棄的孩子，從放晴哭到了陰雲，哭得他心煩意燥，最後逼的他迫不得已的改變了初衷。
    又或許還要更早……更早，早到他還分不清那是情竇初開的萌芽。
    “我知道你把離婚協議書藏在了行李箱底層，我裝作視而不見。”
    “我，我不懂……”
    多野看著向自己走近一些的汨諾喃喃的說著：“你說過，你不會喜歡我的…你不是…”
    “我不是同性戀。”多野接住汨諾的話往下說，“你是意外。”
    汨諾腦子“哐當”一下炸響，大腦一片空白，耳鳴轟響間隻有心跳加速的聲音。
    他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看著多野向自己漸漸走近，柑橘的清香撲麵而來，平日令他心猿意馬的香味今日成了危險的訊號。汨諾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被多野拽住胳膊一個轉身，後背貼到玻璃上卻沒有預期的疼痛。
    汨諾驚魂未定，多野熾熱的呼吸就落在臉頰，被他控在手臂間，汨諾雙頰迅速升溫，別過臉躲閃著對方熾熱的目光。
    “William，你……”
    “諾諾，我不會和你離婚，也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
    今生今世，你隻能是我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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