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多野洗了個澡，看著老歐正在給汨諾的後背上藥。
    那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插著針頭，床邊是吊瓶。
    老歐自打多野出生起就是多家的私人醫生，同時也是聖德醫院的院長。
    這是多野第一次見到老歐出現在公寓裏，皺了皺眉，問：“老歐，他後背上的燙傷會不會留疤。”
    “本來隻是輕微燙傷，不過耽誤了幾天，敷些藥養些日子，就是好的慢點。”
    慢點倒是無妨，不留疤就行了。多野應著：“那就好。”
    “隻是……”
    “隻是什麼？”多野語氣不自覺的加重了些，“說。”
    “這小少爺體質太弱，又對抗生素過敏，普通退燒藥之類的吃不得。估計前幾日都是在低燒中熬著……”
    難怪見藥箱裏的感冒藥他一顆都沒動，還以為他是鬧情緒。
    “虧得堅持到現在，本身營養不良已經出現了貧血的症狀，加上休息不善，水土不服和低血糖，往後這兩日估計都得掛水。”
    多野需要慢慢消化這一長串的病症，低血糖……營養不良……貧血……
    不可思議的擠出一抹笑：“有這麼嚴重？”
    話說回來，這笨兔子的確是和他鬧情緒，估計那天淋了雨回來就開始發燒，第二天又逛了一天的街，晚上還嘴硬寧可睡地鋪也不睡床，接著又是去公司，前前後後折騰了這麼久啃都沒啃一聲，直到病得說胡話了才可憐兮兮的求饒撒嬌。
    多野不禁有些後怕，倘若他今天沒有回來這一趟，小白兔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會不會就這樣死掉……
    他有點慶幸自己終究是回來了，雖然晚了些。
    ***
    老歐擦完藥，給汨諾蓋好被子，細心的在脖頸處掖了掖。轉身開始收拾東西，他的語氣充滿了長者睿智的從容，一字一句直戳心窩。他說：“少爺，這位就是少奶奶吧”
    多野語塞。
    老歐慈祥的笑出幾道褶子：“長得比照片裏好看。像Triangle（意大利手工玩偶）一樣，雪白雪白的，就是瘦了點。”
    多野撇嘴：“我可沒承認，別亂說。”
    老歐笑了笑，話裏多有刻意：“少奶奶很適合粉紅色，隻是這衣服也有點太不合身了，怎麼看著像少爺的尺寸呢。”
    多野無語，那身衣服當然不可能合身。至於粉紅色，更是難以啟齒。
    那是他童年記憶裏最愛的顏色，雖然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是他的衣櫃裏還是鬼使神差的有這樣一套粉紅色居家服。
    “少爺，不管您承不承認，名義上他的確是多家的少奶奶。”老歐看了看床上病怏怏的人，笑容裏沉著擔憂，語重心長的說，“老歐知道少爺不願把少奶奶帶回家的原因，不過，就憑少爺一人恐怕是照顧不了這孩子的。”
    多野眸裏沁著複雜的灰，望著就連睡夢中都不安穩的人，良久才開口：“正好，我這麼對他，他就會很快離開了吧。”
    “少爺……”
    “放心，對外我們還是一對夫妻，我還能虐待他不成。”多野不耐煩的撈了撈頭發，雖是不情願，但還是這麼說，“明天我會把瑪莎叫過來”
    老歐本來還在擔心，這會兒聽到瑪莎的名字總算放了心。瑪莎是多家的老管家，曾經是多家老夫人的貼身丫頭，後來就成了多家的管家。半個世紀過去，她在多家的地位頗重，哪怕多國孝和楚儷都對她禮讓三分。多野更是幾乎瑪莎帶大的。多野對瑪莎的感情不比對楚儷輕幾分，甚至有一種無以言語的敬重。
    如今見多野把瑪莎叫出多家老宅，老歐寬心不少。
    “那自然最好。”
    多野看著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問老歐：“這瓶完了之後還要吊水嗎？”
    “是，這是葡萄糖，靜點注射得維持四小時。”老歐以為他是閑時間長，又說，“少爺去休息吧。這交給我就行了。”
    “行了，你個院長大半夜被我叫過來也夠嗆，難不成還得等到四個小時之後再走？”多野走到床邊，指著汨諾手臂上的針頭，“你就告訴我一會兒怎麼拔針頭。我來就行。”
    老歐驚了一跳，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少爺，這可使不得。”
    “別廢話！快教！”
    多野厲聲下令，老歐也著實沒法子。隻能將步驟細節注意事項說的再仔細一些，再明確一些，不忘叮囑：“拔完針一定要按壓止血，否則會淤青紅腫，最好是縱向按壓五分鍾以上。”
    “嗯。”
    多野應著，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理論。
    老歐還是不放心：“少爺，還是我來吧。”
    多野鼻子哼氣，笑了笑：“你怕我殺了他嗎？”
    老歐詞窮。他還真是怕從未照顧過人的大少爺把可憐的小少奶奶給弄傷。
    多野自動把老歐的沉默當做默認，無奈又好笑，拿過藥箱強行塞到他手上，半推半就的把老歐往臥室外趕：“行了，我保證明天你過來的時候他還活著。”
    “少爺……”
    打開門，用力一推，多野衝著老歐揮揮手：“拜拜。”
    關上了門。
    ……
    萬籟俱寂，隻有自己的心跳，還有主臥裏細不可聞卻真真實實存在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