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多野第一次站在自家門口猶豫不決要不要進去。
    思考了幾秒，還是輸入了密碼。
    預料中的昏暗，玄關的鞋櫃上放著一雙白色帆布鞋成為他存在的唯一證據。
    他睡了嗎？
    還是……在等他？
    下午臨走時那句叮囑本是不走心的演戲，可為何他會隱隱有些期待……
    期待什麼？
    一如往常聽到那細軟的聲音對他說：你回來了……
    多野甩掉腦海裏荒謬的念頭，徑直往主臥走，經過客廳時看到茶幾上放著的蛋糕盒子。
    沒動？
    這隻笨兔子該不會從中午之後就沒吃過東西。
    多野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到臥室裏把放在衣櫃裏的雙肩包拿出來，大步走向走廊的盡頭。
    曲起的手指頓了頓，還是敲了門。
    “咚咚咚~”
    沒人回應。
    多野又敲了幾聲，聲音也大了許多，啟唇喚道：“喂，睡了嗎？”
    “……”
    仍是沒有絲毫動靜。
    多野的耐性所剩無幾，直接推門而入，反正都是要叫醒他的，也不怕這會兒動靜大點。
    打開門，猝不及防的黑伴著空氣裏淡淡的奶香撲麵而來，令他一時無法向前，伸手摸到牆上的按鈕。“啪”的一聲，房間終於亮堂起來。
    多野正要抬腳，低頭赫然發現隻要再往前一步就會踩到圈成一團的人。
    欣許是突如其來的光亮，惹得那小東西更是縮得像隻剝了殼的蝦米，身子抖得厲害，嘴裏斷斷續續的呢喃成為房間裏唯一的聲音。仔細聽，發現他嘴裏在喊自己的名字。
    “William……”
    “William……”
    “William……”
    委屈又可憐。
    多野愣了愣，心疼悄無聲息的蔓延，扔下手上的東西，俯身打算先把他叫醒。剛觸到那肩膀，就感覺到布料下異常灼熱的溫度。伸手探進那潮濕的劉海下的額頭，指尖抖了一下。
    該死，他在發燒！
    多野蹲下身，捧起那張巴掌大的臉，本是白皙的雙頰此刻染著兩抹不正常的潮紅，唇角幹涸的翻著皮，一張一合的急促喘息著。被自己觸碰之後，有了轉醒的趨勢，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帶出一行冰涼的淚，嘴裏哼哼淒淒著破碎的斷句：“William…冷…我冷……”
    “笨兔子！就知道給我惹麻煩。”
    多野憤憤的罵著，行動上卻溫柔的連自己都驚訝，拇指拭掉那眼角不斷燙下的淚，彎腰把人抱了起來，大步走向主臥。
    白天摟著他的時候隻覺得瘦，這會兒抱在懷裏幾乎沒什麼分量，輕飄飄的壓不住他心口越發強烈的悶痛。把人放到大床上，那小小的身子就不自覺的尋著溫暖的地方縮。
    多野隻想先將他身上這該死的衣服換下來。奈何這時候那溫順的小兔子突然不安分起來，揮著軟綿的手推拒起來：“不要，不要睡……客房……”
    笨蛋，都快成紅燒兔子還惦記著這點兒破事。
    真想掰開那腦袋瓜子，看看是不是就掂量著這芝麻大點的事。
    多野不理會他那點繡花拳頭，握住兩隻盈盈一握的手腕控在胸口，一手去解汨諾身上的襯衣扣子。多野從沒伺候過人，這會兒隻是解幾顆扣子就令他出了一身汗，連撕帶扯的把襯衣好不容易脫了大半，汨諾就哼哼淒淒的一個勁的往他懷裏鑽。鬆鬆垮垮的襯衣滑落到手肘，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半個肩膀到後腰的粉色不偏不倚的落入多野的眼裏。
    前日的燙傷，他居然一點都沒處理，此刻像一塊巨大的胎記鑲嵌在奶白色的肌膚上更顯得詭異。
    多野愣住的這會兒功夫，那軟糯的抗拒變成了傷心的啜泣，委屈的奶音更像是無意識的撒嬌：“別，別讓我睡客房…好不好…William…我會聽話…我會煮咖啡……別……”
    最可怕的就是從他嘴裏聽到自己的惡行……
    最無奈的就是他無法阻止綿延不絕的鈍痛感……
    多野歎了口氣，拿他沒辦法，提著他的胳膊繼續去扒他的襯衣，再次開口時語氣溫柔的令自己都驚訝：“好，我答應你不睡客房，你乖點，我給你換衣服。”
    也不知是不是多野的話管用了，哼哼淒淒的人兒不再嚷了，乖乖的往多野懷裏縮，欣許是覺得他的襯衫布料冰冰涼涼的，滾燙的臉頰貼著男人胸口，毛茸茸的頭蹭著對方的脖頸。
    多野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將懷裏牛皮糖似得的人脫了個精光，扯過被子將他裹得像個雪粽子，起身打算去拿睡衣。衣袖一沉，果然，多野回頭就看到那半截嫩蔥般的手臂緊緊的拽著自己。悶聲悶氣的哽咽帶著可憐的懇求闖進多野的心裏：“別走，William，別走……”
    多野承認，他心軟了，自責了，動容了。
    所以，他不是已經妥協了嗎？
    笨兔子還真是得寸進尺。
    多野想把汨諾的手從自己身上挪下來放好，奈何他越攥越緊，連眉頭都皺了起來，鼻腔裏發出些像是極度痛苦的聲響，像下一刻就要從夢裏醒過來。
    多野著實沒轍，隻好連人帶被子把雪粽子抱起來扛在肩頭，快速的在自己衣帽間裏挑了一套自己平時不怎麼穿的居家服，再回到大床上，把人放下來。
    把人摟得貼緊些，安撫的一下下順著小白兔的背脊，在他耳邊威逼利誘的半恐嚇半哄著：“你乖乖的，我就不走。”
    “嗯……”
    多野很滿意溫順又乖巧的小白兔，生病了什麼都軟軟的，聲音軟軟的，身體軟軟的，雖然平日他也是溫軟的，就是骨子裏那些小倔脾氣夠嗆。這會兒逆來順受，兩隻藕節般的胳膊勾在自己脖子上，整個身子都偎在自己懷裏乖得不得了。
    隻是給他套衣服的時候，多野的視線落在他後背到腰側的粉紅，還是有些生氣。
    他不知是氣小白兔多一點，還是氣自己多一點。
    多野心想自己上輩子也許殺了笨兔子，這輩子他來向自己複仇的。
    “笨兔子。”
    多野歎著，套上衣服，又準備套褲子，視線忽的被那隻細細的左腳腕吸引。湊近一看，原來是個小小的紋身。
    沒想到奶氣十足的人居然也會玩紋身，多野有些錯愕，手指拂過那肌膚上的紋路，已經有些年頭了，平滑的毫無創傷的痕跡。隻是這花紋他有點熟悉。
    抬眸看到床頭櫃上自己高中時的照片。赫然明白，怎麼能不熟悉呢。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胎記。
    小白兔怎麼會在腳腕上紋這個圖案？
    巧合嗎？
    多野低頭看著懷裏昏昏沉沉的人，心裏千絲萬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