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奶奶所住的這片山區的村子裏都有傳統習俗，久居於此的她自然入鄉隨了俗。
    到了中秋正日那天，沒到下午家裏便早早做好了飯菜擺放在桌上，整座四合院裏的所有人都齊坐在大廳裏。即使所有人都還不餓，但還是坐在飯桌前。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機，久違地談天說地，歡聲笑語聲傳遍了整座四合院。
    顧遠揚剛從座位上站起到外頭看風景，葉沐實隨後就跟著出去。
    “哥。”
    顧遠揚聽到他的聲音轉身看他，嘴角帶笑沒有說話。
    “梓水姐為什麼不留下來？”
    “她想留下自然會留下。吃飽了？”顧遠揚走到天井下，直接坐在階梯上。
    葉沐實跟著他坐在同一層階梯上，回頭向屋裏看了幾眼，這才安放下心，坦然地和顧遠揚談事。
    “問你個事。”看著顧遠揚的表情也不知同不同意，見他點頭這才小心翼翼地輕聲問話，“為什麼你不重新和梓水姐在一起？”
    這次換顧遠揚往屋裏的方向看了，確認沒人偷聽，摟過葉沐實的肩膀悄聲道：“你相信人死還能留在世間嗎？”
    葉沐實驚詫地看著他，這個話題，讓想起了肖諾。他不相信肖諾是精神病，但要不是昨天在電話裏聽到那個人的聲音，他也絕不會相信有這種事發生。
    “你知道什麼？”葉沐實瞬間明白顧遠揚這些年的行為了，“隻是因為不相信她會自殺？”
    “她不可能會離開我，當年我們是提過離婚，那是因為公司有可能會出大事。之後你也看到了，在那危機的過程中，她失蹤了，再次聽到消息，她卻——不在了。”
    葉沐實從未和哥哥提過關於以前的事，今日是第一次，讓他有些意外收獲了不少消息。
    “你去東升家，是聽到了什麼嗎？”
    “我找到了袁秋的日記本，梓水去找過袁秋，還是她死前不久。”
    果然，肖諾真的看到她了。
    昔日的情人害死了妻子，倆人都是曾經愛著的人，一下子離自己而去。葉沐實怨著顧遠揚這麼些年，此時此刻已然放下。
    倆人沒有說話，心裏有一事明了了。二人心照不宣，臉上沒有了笑容，各自離開了四合院。
    從袁秋死後至今，顧遠揚一直把這事藏在心裏。要不是還沒有證據，他也不可能忍讓這麼多年，讓張梓水一直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
    曾經有多愛，現今就有多恨。
    ——
    剛把手機放到床邊，肖諾無力地躺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著天花板，沒有說話。
    袁秋飄到他身邊，給他倒了杯水，悠然說道：“以你的能力，重新開個賬號並不是問題。”
    肖諾還是沒有理袁秋，眼睛緩慢地閉上，等到淩晨三四點時又睜開了。
    肖諾拿起手機走到陽台上坐著，從黑天坐到太陽升起。小區外的人流漸漸多了，回來時一個個手裏都提著菜，大魚大肉的，肖諾這才想起今天是中秋。
    肚子餓得咕咕叫，肖諾揉了揉肚皮，起身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裏麵隻剩下一顆蔥，這才決定出門去買菜。
    上完超市回來又躺倒回床上，袁秋拿著他買來的菜，簡單地在電飯煲裏倒了些米和菜肉鹽油，混合煲了十幾分鍾，香噴噴的飯就完成了。
    端著飯到肖諾房間，看著他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愧疚感隨之而來。
    “肖諾，這件事我很對不起你，我會補償你的損失，你不要難過了好嗎？”
    一天以來，肖諾終於回應袁秋了：“這不是損失的問題，我所有的感情都在那裏麵，說沒就沒了，隻是一下子還沒適應。”
    休息夠了肖諾這才去洗漱了一番，一下午坐在電腦前搜集以前發表過的所有填詞，到了傍晚能收回的也都收回了，剩下的隻有遺憾了。
    能找回的填詞不算少了，也該知足，肖諾終於收起了苦瓜臉，下樓買了幾聽罐裝的啤酒，打算重新開始。
    “感冒才好又喝，你是有多愛這東西？”從肖諾搬進這個家開始，袁秋不知道見過他喝多少次酒了。“你再這樣下去，就跟我們村裏那些老酒鬼沒什麼區別了。你是農村出來的應該知道，那些人衣服都髒兮兮，頭發長長的，小心你變成他們那樣。”
    “什麼？！”肖諾吃驚地坐直了身子，盯著袁秋，沒法想象以後自己會變成一個六神無主，頭發枯黃，衣服淩亂且一見到酒便像癡漢一樣笑嗬嗬的人。
    肖諾拍了拍臉讓自己冷靜，安慰著自己：“我偶爾喝而已，而且還是啤的，沒事。”
    這時家裏的門鈴響了，今天這個中國較為特別的日子裏，會到別人家按門鈴的，肖諾仔細想了想覺得沒有幾個了。唯有的也隻有呂騰一家，不然誰會放著親朋好友不聚，來找自己？
    一想到是呂騰他們一家人回來了，肖諾激動地放下手中的啤酒，拖鞋跑到一半離腳了也不再重新穿上，直到打開大門的那刻，歡喜的表情變成了撲克臉。
    葉沐實手裏提著一個大飯盒還有裝著衣服的紅色塑料袋站在門口，背後是出行那日帶出去的背包，顯然是回家就直奔他家來的。
    晚上22點時許，二人坐在客廳看電影喝酒，沒有再提起那天矛盾的事，可肖諾覺得尷尬，就一直沒有主動說話。
    葉沐實看著電影看到一半，歡笑間便瞥到了放在一旁的購物袋，隨手拿起遞給了肖諾。
    “拿著，給你的。”
    “我的？”肖諾深感意外，看著塑料袋，卻沒好意思伸手去拿，葉沐實隻好直接扔到他身邊。
    肖諾打開購物袋，一看竟是衣服，疑惑地抬起頭看著葉沐實，“你給我買東西幹嘛？還是衣服。”
    “你下雨就不用愁了。奶奶帶我去買衣服，順便給你挑了兩件，這是地攤貨，你也不用介意。”葉沐實老實解釋，把帶來的菜打開放在茶幾上，和著酒開吃。
    肖諾以為他還沒有吃飯，起身到廚房給他盛了一碗飯，葉沐實接過飯，拌著菜接著吃。
    二人就這麼席地而坐麵對麵地吃飯，冷場了許久。葉沐實隻顧著吃飯，肖諾隻好先開口打破自己覺得的尷尬。
    “中秋怎麼不在家裏陪家人？”
    “吃完飯就回來了，見我來你家很失望？”葉沐實回答得很自然，隻有肖諾現今還想著前天在山上起了小矛盾的事。
    “我以為呂騰他們回來了。”肖諾拿起冰鎮過的啤酒大口地喝了一口，鼓著嘴巴幾秒後才消化掉，又唯唯諾諾地說道：“前天在山上——對不起。”
    肖諾當時確實很生氣，事後意識到不該對葉沐實發脾氣，心裏愧疚了很久。今天中秋他沒有陪在家人身邊，還買了衣服帶吃的來家裏了，讓肖諾本來就愧疚的心，更是慚愧。
    葉沐實邊吃著東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微微輕歎。
    “不要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生氣，讓自己變得難看。你不喜歡誰是你的自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目光去看待，而在現實麵前，現實就是現實，我們無法改變。”
    肖諾點頭，覺得有理，同時也能感激他能在中秋的時候想到自己。
    “公司給我們放了一個星期的假，你要不要一起去野生動物園逛逛？”
    肖諾搖頭，金融危機時刻，他不敢亂花錢。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好好把網絡上那些失去的心血再重拾起來，再重新開一隻號好好修煉成果。
    “我在網上的工作暫時還放不下，過些日子再和你們出去玩吧。”肖諾失落地把筆記本電腦打開，拿出記事本開始整理作品。
    葉沐實見他沒有喝酒，而是認真地在工作，好奇地靠近他，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麼。
    “這是怎麼了？作品都是發表過的，你又重新申請了？”葉沐實問。
    肖諾苦著臉，失落地說道：“現在作品被封了，我打算到別的交易網去發展。”
    葉沐實點頭稱好，他不反對肖諾的決定，就那件事而言，可以清楚地看出那些人沒有站在他那邊的，甚至連道質疑的聲音都沒有。
    肖諾盯著電腦一個小時之後，眼睛終於受不住了，起身到洗手間去洗了把臉，回來後倒在地麵上，喝了口酒，伸手關上電腦。
    “事情辦好了？”葉沐實把茶幾上的菜放到他麵前，肖諾側躺著，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回應他。葉沐實見他這麼累，拿起筷子給他夾了口菜放到他嘴邊，肖諾張嘴吞下咀嚼。
    肖諾望向陽台的方向，發現天上的月亮挺圓的，雖然沒有那麼亮。
    “中秋，就應該去賞月。”肖諾輕聲說著，突然站起身，走到物櫃那裏拿出一袋點心。“湘月姐給了我很多糕點，帶著它們到外麵去賞月吧。”說完又走到茶幾下提了個柚子，喊葉沐實提著西瓜一同下樓去賞月。
    二人坐在小區裏的公共石椅上，直到快淩晨了，還是不見得有起身之意。話總是一句又一句地說，談來談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日常瑣碎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