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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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後落了初雪,在窗外絮絮的下著,地上很快落了白白的一層。窗戶旁邊站著一名少年,這個少年很臉熟,可是他記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他。
少年伸出手去接雪,冷冰冰的雪花落在手心很快的散去了。少年突然往前傾倒,原來後麵有個更大的少年推了他一把,然後又抓了一下他的手臂。這個人更臉熟了,他看到這張臉後,不知有甚東西從臉上滑落,冰涼的液體。
少年笑著回頭,手裏從窗戶上抓了一把碎冰,“皇兄,你再這樣,我就要去告訴母後了。”
“少嚇唬我,我剛從母後那邊過來,她說,天冷了,不用你去請安了,你連母後的麵都見不著,我看你怎麼打我的小報告。”
少年走進那個人的身邊,一隻手伸進了另一個少年的脖子上,手裏的碎冰悉數落下。笑著跑開了。“哈哈哈。”少年邊笑邊回頭,發現那個人沒有如記憶一樣追來。少年疑惑的停住腳步。
“救我,小曦,救我。”後麵傳來漸漸虛弱的聲音,像風中的殘燭,被風一吹就滅了。不安的情緒迅速爬上他的心頭。
“救我,小曦,不要拋下我。”名叫小曦的少年掉頭,用盡力氣往前跑去。原本隻有幾步路的走廊,不知為何怎麼跑,也跑不會正殿裏麵去,走廊好像一時之間變長了,長的像是沒有盡頭。無論怎麼跑,眼前還是一望無際的長廊。
“救我,小曦……”聲音不斷的從前麵傳來,這聲音明明很近,就在眼前,突然聲音斷了,少年更慌了。
“皇兄,你在哪裏,皇兄……”少年拚了命的往回跑,冷汗浸濕了後背的衣服。
眼前的一切都在消失,熟悉的人,熟悉的屋子,熟悉的……一切都不見了。
嚴正曦緩緩的睜開眼睛,渾身都是汗,好像剛才做了一個噩夢,但他記不起那個噩夢是什麼。
眼前的銀色托盤裏是一直完好的黎,一隻白嫩,纖細的手拎起黎的梗,一圈圈的梨皮刨著美好的弧線,娓娓的墜落的托盤上,剩下一隻削好的黎遞到他的手裏。
“小賀,你怎麼在這。”嚴正曦有些驚訝,這個人還真是隨時進入他的房間啊,有武功就了不起啊,男女有別知不知道,他在心裏小小的罵了她一下。
小賀坐在窗前,用一張手帕緩緩的擦去劍上的梨汁,然後收起。
“大夫說,你的身體很差,不能經常熬夜,你又不聽話,所以暈倒在書房裏麵。”小賀學他板起一張臉,代表著自己很生氣。
“你是想學孤劍嗎?他這個人最喜歡用劍削東西了,自己不吃然後給別人吃,以為我們不知道他的劍其實很髒。”嚴正曦指桑罵槐。小賀感同身受的點頭,她也受過他的迫害。
嚴正曦坐起來,披了件長衫在身上,坐到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後吐了出來,皺著眉頭。“這茶什麼時候的。”
“昨天中午的。”現在是傍晚了,原來他睡了這麼久。不對,今天不是皇上去行宮的日子嗎?嚴正曦衝衝忙忙的站起來。
小賀飛上房梁,一手拿劍,一手托著自己的臉龐,目視下方。“宮裏來消息了,說皇上延遲去避暑的日子,等到七皇子回來再說,真是奇了怪,皇上為什麼改變主意呢?他也不是個重視親情的人啊,殿下你說為什麼呀?”
“肯定是老五搞得鬼,我讓你查的東西怎麼樣了,有眉目嗎?”嚴正曦起身,在房子裏麵踱步。
“查不到,嚴成濟這個人像是憑空出現在臨城裏,沒有人見過他進城,可是他卻出現在臨城裏,偏偏救了七皇子,這個人很怪。你說會不會是他們那邊派來接近我們的人。”
“不會,要是這個人是他們的人,身份肯定會做的毫無破綻,不會讓我們起疑。但是那個人全身都是破綻,說明那個人不會是他們的人,至少這個人不會是我們的敵人,通知孤劍盡量把這個人拉攏過來。”
“是。”
嚴正曦聽到窗戶被打開的聲音,笑了一下。瞬間笑容凝固在嘴角邊。
是時候了,解決需要解決的事情。大理寺,是時候該換人了。嚴正曦咳嗽了一下。他的身體還真是越來越差了,自從上次中了毒,莫名其妙的自己好了,之後,他的咳嗽就沒斷過。
落日投遞下來,餘暉在窗戶旁邊形成溫暖的顏色。陳明坐在窗戶旁邊感受著這樣的落日,眼睛不轉的看著台上的姑娘彈古箏。悠揚平和的曲調,又似高尚流水般,娓娓地訴說著彈琴人的感情。陳明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繼續看著眼前的表演。
這裏便是金陵城最大的青樓花滿樓,這裏你可以欣賞到任何一種超凡的音樂享受,也可以花上大價錢選擇和這彈琴的姑娘共度良宵。這裏的女子基本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所以要來這裏享受的話基本就是聽覺享受。但是要是花上大價錢,就可以享受到超凡待遇。沒人能說清這種超凡待遇究竟是什麼。
陳明顯然不是那種能揮金如土的人,他有這個心,沒有這個膽。家裏有個掌管大理寺的爹,一年的俸祿也就是上百兩銀子,在這個地方點幾首曲子都不夠。平時家裏的收入也就靠那些犯了法來走後門的賄賂。按說這種錢應該很好賺,可是他爹偏偏是個膽小如鼠的人,隻收小財,那些被流放的或者被判了死刑的人他是不敢收的,那種錢才多呢。陳明忍不住在心裏嘀咕了一下家裏的頑固不化的人。
“陳公子,又來這裏聽曲啊。”一名長得貌美如花的女子走了過來,坐到他的身邊,手自然的攀上他的手臂,身子望他懷裏靠了一下。
“今天怎麼了,外界不是說花滿樓的女子最貞烈嗎?”
“去你的。”女子嬌羞的打了他一記粉拳。
陳明有些心神蕩漾了,“伸出手在女子的手上摸了一把,纖細無骨,又滑又嫩的。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君子,平時哪有這種豔福啊,會有個投懷送抱的人被自己撞上了。
突然女子一把推開他,臉色冷漠,好像剛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遠遠的坐到對麵去,自己倒得酒也被灑在地上,女子邊灑邊說,“陳公子沒有錢也敢占我的便宜,真是活膩歪了,別以為有個大理寺的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女子把剛才自己從他身上摸出的一錠銀子扔在了桌子上。尖銳的聲音引起了不少人的視線,紛紛議論起來了。陳明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是被人氣的。平時自己裝的那麼闊綽,每天晚上都是很晚才從花滿樓離開,為的就是造成別人的錯覺,但是這次被人當眾接示出來。他怎能不急。
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站了起來,打斷了正在彈琴的女子,也沒有什麼人專注於樂聲了,這勁爆的內容更容易吸引他們的目光。“陳公子原來沒有什麼錢啊,每天我都看到陳公子那麼晚走,還以為陳公子抱得美人歸了呢,原來也是窮小子一個。”台下的觀眾笑得更大聲了。平時不是神氣的不得了嗎?大理寺的爹又怎樣,還不是沒錢,死刑犯的錢不收,這下丟臉了吧。這些大笑的人基本被他爹刁難過,或者被拒之門外。如今有這個機會,他們當然要笑得更大聲了。
“你們亂說什麼,誰說我沒有錢了。”陳明急得站起來。他這個人最好麵子了,最受不了別人拿話嗆他。
二樓的一張靠台的桌子上坐著兩個貴族打扮的男子,一手舉杯,一手拿著折傘,眼神一直觀察著一樓的情況,看著陳明。
“我們動手吧。”男子壓低自己的聲音,看向同桌的人。
“小飛,不急,再看一會兒,讓書生再激他一下,讓他急紅眼。”該男子按住了小飛蠢蠢欲動的手,將他拉回原位。小飛不樂意的朝他吐了下舌頭。小飛年紀小,容易躁動,也有些急功利切。
小飛隨身撿了塊小石子,打在剛才發難的書生身上。書生抬頭,看著二樓的那兩個人還沒有行動,立即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書生再次站了起來,從衣袖裏拿出幾錠黃金扔在桌子上,挑釁的看著陳明。“要是陳大公子拿不出錢的話,本公子可以替你把這位姑娘包下來的,如何。”
“公子大方啊。”女子一改之前的不滿,快手的把銀子收到自己的口袋去。明晃晃的笑刺痛了陳明的自尊心,可是他又無計可施了。陳明站起來想走,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這時,兩名男子騰空而躍,落在書生的桌子上,酒壺被打翻在地上,酒杯被踩碎成碎片。書生在心裏嘀咕了一下,“你妹的,要耍帥別貶低我啊。”兩名男子跳到地上。
小飛開口,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好幾張桌子也微微的搖晃起來,“誰說我們公子沒有錢的,我們公子是國卿大人的獨生子,錢不給他給誰花啊……。”
“有就拿出來啊,這樣算什麼本事。”書生不滿的看向這個愛鬧的小鬼,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的罰罰他,還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尊師了。書生在心裏又一次鄙視了小飛。
“李哥,拿出來。”小飛頭也不回的說道,那男子從自己的肩膀上拿下一個包裹,放在桌子上,打開。白花花的銀子映入眼簾,少說也有上百錠銀子吧,裏麵還藏著數十張飄額不小的銀票。站在書生的位置上能明顯的看到那銀票的麵值寫著一千。這節奏……老九這麼大方啊,平時一幅摳的不行,關鍵時刻還是挺管用的,他想。
包裹打開的一瞬間,不僅看熱鬧的人暈了,連陳明都沒明白這是這麼一回事,他完全不認識這兩個人,更不知他們有什麼企圖,但是他們出手幫自己,肯定有事求於自己。這下,陳明不急了,反倒坐下來,看著眼前的一場好戲。給自己倒了杯酒,小口小口的喝著。
女子迅速的走上前,摸著白花花的銀子,這演技。周圍又是一片唏噓聲,原本還在攻擊陳明的那群人現在變成攻擊書生了。書生眼見情況不好,早跑的沒影了。等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人可罵了,討了個沒趣,他們都沒有什麼臉在待下去了,灰溜溜的走了。
一時之間,偌大的房子隻剩下幾個人了。女子恨不得把自己掛在陳明身上,眼睛直直的盯著眼前的銀子,而非是這個人。
“非禮勿視。”男子在小飛轉頭的瞬間抽出了女子的斯帕擋在小飛的眼睛上。他自己的眼睛不斷的向陳明示意,讓女子出去,要不怎麼談判呢?
果然是這樣,不出自己所料,陳明的嘴角出現了一抹笑意。揮揮手,女子可憐兮兮的看著他,發現他無動於衷,無奈的走了出去。女子走出去之後,左右兩邊看了一下,直接走進了旁邊的房間。裏麵隻有書生坐在桌子上,品味著美食,閉著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
女子不客氣的朝他扔了個酒杯,被他直接捉住了。“小賀,動什麼氣啊,不就是讓你演了一場戲嗎?”書生皺眉。
“再有下次,我會直接把你送進宮裏去。”小賀狠狠的看著他,嘴下也不留情的咒他成太監。
書生也不在意,這種話她已經說了不下百遍,一次也沒有實現。漸漸的他的耳朵已經對這話都起繭子了。
“別說話,聽聽隔壁說什麼。”書生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說話。可小賀不是個會聽話的女孩,隻見她在外麵套了一件自己的衣服,跳窗走了。
書生又開始閉著眼睛聽隔壁房間的對話,嘴也不閑著吃東西。
“陳公子,我們的要求很簡單,而報酬絕對豐富。”小飛心直口快。
陳明擺起了譜,雙拳抱在懷裏,愛理不理的搭著話,眼神向上看。典型的目中無人,男子習慣了這樣求人的場麵,擺吧,明天就有你受的了,再說你也蹦躂不了幾天了。他早心裏想著,臉上依舊平和。
小飛不一樣,年輕氣盛的,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哪受過這種氣,要不是男子拉住他,小飛是真的要翻桌子了。
小飛回頭看了男子一眼,無奈的坐了下來。轉過頭去,看著窗外不說話。
“小孩小不懂事,還請陳公子多多見諒。”男子端起麵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陳明小小的喝了一口。
“這事是這樣的。他爹是平西的知府,人有點貪。一月前被七皇子人贓俱獲,當場把人給綁了,不出幾日便會押上金陵城來受審。這人肯定會被關在大理寺的,所以我們前來想求求陳公子出手。”男子抱拳施了個禮。
陳明沒有搭腔,仔細打量著眼前半大的孩子。錦繡的布匹,鑲了銀絲邊的袖子,褲子也不是平常百姓人家能夠穿上的。尤其出手闊綽,麵前的這個包裹少說也有幾千兩了,這個見麵禮,可還真不小。
“平西的知府已經一腳踏進鬼門關了,我還要怎麼出手救他啊,劫獄,還是放了他,我可沒有這個本事。”說是這樣說,可是陳明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銀子,腳還穩穩的踩在地上。這種事他不是沒有做過,在後麵動動手腳。他爹發現也已經晚了,人早就被放走了,他爹也沒有什麼辦法了,總不能把這個唯一的獨苗給拘禁了吧。
男子見他這樣,心裏笑開了花,小飛雖然往外麵看,可他一直豎著耳朵聽。“我們既不要求公子放人,也不要求公子劫獄,我們隻是想有一個鳳換龍的機會。”男子說到這,壓低了聲音。
“什麼機會。”陳明皺眉,身子不知覺的往前傾,想要聽清楚一點他在說什麼。
“我們已經找到一個跟知府長得很相像的人。本來我們打算在路上動手,可是這樣他不是一輩子都成了逃犯了嗎?所以在一個月黑風高夜,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兩人進行對換。你看,你們也沒有什麼損失,也能平白賺的這麼多錢。說實話,重金在後麵呢,要是你能答應,後天我就派人將一箱銀子給你,如何?”男子立馬加重了自己的底牌,不信他不上當。
陳明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不會表現的那麼無知。即使自己想要立馬答應,可是大理寺畢竟是他爹做主,還是回去跟他商量一下吧,可是他知道他爹肯定會答應的,因為平西的知府是太子的人,他們早就密謀怎麼做掉他,或者讓他逃走。這樣七皇子就沒有認證來指證太子了。
“我回家跟我父親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吧。”陳明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腳卻很誠實的立在原地,視線依舊黏在那堆白銀上。會做人嗎?現在應該知道怎麼做吧。陳明一想到等一下這堆白銀將會屬於他的,嘴角無聲額裂開了。
不用說男子也知道該做什麼了,搶在陳明的前麵說了句:“告辭了。”男子抱拳,走出房門,小飛緊跟著,沒有人看到他們進了隔壁的房間。
四王府,一大片的荷花池塘邊。邊上長了好幾顆高大的樹,在底下落下一大片的陰影。
嚴正曦躺在太師椅上,閉著眼,感受著眼前的香味。旁邊還擺了張桌子,放了一杯茶。
“小賀,事情辦的怎麼樣。”
“稟殿下,上當了,可以實行二號計劃了。”
“叫老九辦的漂亮一些,別留下什麼把柄在別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