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篇章一:《花嫁》(下篇)架空古風BE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63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花嫁》
(下篇)
出發已過十多日,未花時語還在恍神,仿佛突生變故之前的悠閑愜意還在昨天。
時語撩開一絲窗縫,四周越見荒涼,已經不太能找出未花國土的模樣了,按路程算,用不了幾天就要到山河關了,過了山河邊境就要正式踏進蠻族地界了,而過了山河關呐,就真的不回不了頭了。
好想見元笙。。。。。。
“嘭!”一聲悶響在車外響起,隨即一陣天旋地轉。
“怎麼了!”時語驚道。
車馬一陣急晃,馬匹驚懼的嘶鳴聲,刀刃砍破皮肉的聲音,還有人恐慌的喊叫聲,混雜紛亂。
時語心頭一緊,劫匪?強盜?怎麼辦?要不要趁亂逃走!
正煩神間,車外的嘈雜漸漸平息,時語更是害怕,方才不逃,此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心下不安擴散,他聽見有沉緩的腳步,正向車馬靠近,時語屏住呼吸,瞪大雙眼細聽,是的,有清音玉鈴的聲音!刹那間眼眶濕潤,時語手腳並用的爬出破損的車駕,一眼看清來人。
來人一身短打輕甲,近月不見清減不少,頭發束起了個高高的馬尾,雖然黑了些,眉眼彎彎,飽含的情誼卻半分未變。
時語三兩步跑上去,摟住來人的脖頸猛的竄上去,嚎啕出聲“我以為見不到你了!元笙!”。
嫁奕元笙忙回摟掛在身上的人,心下也是一陣唏噓。
接到時語出事的消息後一直跳不規律的心啊終於安穩了,差一點這個人就追不回來了“沒事了,我來了”。
。。。。。。。。。
距離此次相逢已過五日,嫁奕元笙帶著未花時語倆人一騎,一路緩行,他們都在為劫後餘生感到慶幸,雙方默默以自己獨有的方式撫慰著彼此近月以來的不安。
如此閑適,真是自青年以後再難體會的自由時光了,時語心情舒暢了更握緊了元笙牽著他的手,元笙也似有所感一般嘴角牽笑,低頭一吻時語發心,回握的手力道更緊。
而在第六日,元笙終於帶著時語來到了山河關內某處客棧某個客房,時語原以為元笙是要補給所需稍做休息,卻不想在這,讓他見到了一位掛念許久的人。
再見未花鑰慶,時語十分驚奇之下,更是笑意盈盈,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去擁起未花鑰慶開心的直轉了三個圈兒“三哥!當真是許久許久不得見你了!”。
未花鑰慶回抱自己這最小的幺弟,笑道“一別近三年,確是許久不得見了”。
未花時語放下哥哥,退後一步細細打量,眼見又要紅眼眶。
“哎喲喲使不得,你這金豆豆一掉,哥哥今日可沒帶酥糖哄你呀”未花鑰慶打趣,伸手掏掏袖袋還翻出來讓他看。
時語立馬破涕為笑“那就欠著,明兒要把糖給我!不然我就留著明兒哭!”。
三人笑成一團。
這時,一名武侍匆匆趕來附身湊在未花鑰慶耳旁低聲通報,三言兩語的功夫,未花鑰慶的臉色立時嚴肅起來。
“三哥,怎麼了?”時語問道。
“我原以為能留你們兩日,看來是要作罷,小語速與元笙離開!”未花鑰慶不答,催促二人。
“三哥!何事如此急迫?”。
“父皇在軍中安插了眼線,元笙離軍便被發現了,如今追捕你二人的軍隊正往此地趕來你們快走,不可在多留!”未花鑰慶奔出客房,帶著二人匆忙向著後院而去。
時語驚駭不已,“父皇竟如此!”一時卻找不出形容心中苦悶的說詞。
未花鑰慶一怔,呢喃道“他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呢”。
“三哥?”。
未花鑰慶忙回神,帶著二人來到馬廂“父皇早有旨意,一旦元笙擅動,必要不惜一切代價押他回京,小語,此舉針對的是你”未花鑰慶扳過弟弟的肩膀,直視時語雙眼“三哥言表至此,五弟,你明白了嗎?”。
未花時語周身一陣寒意湧起,“三哥。。。也接到聖旨了嗎?”。
未花鑰慶點頭“。。。三哥有不得不護著的,尚在父皇手中。。。。。。但三哥也不想害你”。
時語緊繃的身體立刻便放鬆下來。
未花鑰慶拍拍弟弟肩頭,轉身拉開馬廂柵欄“我為你二人調來了兩匹日行千裏的神駒,此刻我領職抵抗蠻軍在父皇那還要做戲,處處受限,隻能幫你到這了”這句話,卻是越過時語,視線與嫁奕元笙交接。
未花鑰慶牽出兩匹壯馬,把韁繩遞給嫁奕元笙手中,“這是我們為數不多珍視著的,這便交到你手裏了”。
嫁奕元笙鄭重接過韁繩“定不負兩位兄長所托”。
未花鑰慶哼笑一聲“你負不負我與他都無所謂,但若負了我弟弟,拚我二人全力,也定掀了你嫁奕一族”。
嫁奕元笙不在多言,握緊韁繩弓身抱拳,垂首行了一禮,便緊緊牽住時語一手沉默了。
未花時語回視哥哥手中握緊元笙。
趁著夜色,未花鑰慶悄悄把他二人帶到山河關口。
嫁奕元笙與未花時語二人分別騎上高頭大馬,時語控韁,馬匹在原地徘徊不休“三哥,若抓不住元笙也抓不住我,你會不會。。。。。。”。
未花鑰慶輕笑“嫁奕長子與五弟從未出現在我管轄的地界,我如何能抓得住他們?”。
時語嘴角挑起,抱拳“哥哥,此去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若上天眷顧,弟弟僥幸得破此局,定記哥哥一輩子的好”。
未花鑰慶亦回禮“經此一別,再見遙遙無期,出了這山河關,未花皇室的那些破爛事兒與你就再無瓜葛,從此四海為家,危機常伴,願你二人執手不離不棄共進退,有朝一日再相見!哥哥一定喝你們捧來的敬茶!”。
未花時語忍淚狠狠點頭,“第一杯父母茶,一定奉給哥哥!”。
未花鑰慶一笑,輕拍時語坐下馬匹,“去吧!”。
未花時語弓身,嫁奕元笙弓身,二人鄭重一禮,紛紛舉鞭,馬匹嘶鳴一聲,揚蹄,發足狂奔,奔向令人期盼的未來。
“太子爺,咱們的小皇弟,長大了。。。。。。”。
未花鑰慶似被被馬蹄揚起的風沙迷了眼,望著漸漸遠去的滾滾黃塵,舉袖遮眼,低低呢喃。
二人急馳半日,時語一直催著馬匹在前方奔馳,元笙緊跟其後不敢鬆懈,也不敢開口。
“籲!”前方的時語忽然勒馬急停。
元笙忙調整馬匹,跟著停下。
“可好些了?”元笙解下掏出水袋擰開,遞給時語。
時語接過,猛灌幾口趴在馬上長須口氣“是好些了”。
元笙控馬,看著時語的後腦勺,良久忐忑發聲“你後悔嗎。。。。。。離開未花”。
時語趴在馬上悶笑“後悔有用嗎,我的父皇不願我留在未花,再說了”時語起身“有你同我浪跡天涯,哪還能後悔?”。
元笙吐氣“那便好。。。”。
“元笙,我一直有個疑問,至今還不得解”時語手指卷著馬匹鬃毛把玩著。
“你問”嫁奕元笙跟著時語的手指雙眼轉圈。
未花時語停下手頭動作,抬眼望向元笙“這許多日了,我看你從不為這事發過氣,那我大膽猜測,你是不是早就得知我要嫁蠻,所以才能在半途劫下車隊”。
元笙抬眼,回望時語“我是知道你要嫁蠻,但是離京來到山河關才知道的”。
“誰給你,給三哥投遞的消息”。
元笙微微籠眉猶豫道“這人,說出來怕你也不信呢”。
“說”。
元笙眉間川紋更深,隨後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飛身輕點兩下馬背,翻坐上時語的馬匹,雙手摟住他“怕你嚇著,容我先抓好再說”。
“你說”。
元笙糾結道“其實我與三哥在你的車隊離京那日就已經知道了,連在山河關劫車隊都是那人部署好的,那人,是你大皇兄,未花景。。。。。。”。
“太子?!”時語驚呼。
“是吧,你也不可思議及了”。
“可我聽聞極力催促父皇下嫁皇子的就是太子啊。。。”,時語隻覺這事兒真是一團亂麻,更理不清了。
元笙把下巴磕上時語肩頭歎道“其實這事兒還真不能怪太子,他是為你好”。
“此話怎講?”時語疑惑。
元笙道“太子心裏明鏡似的,早在皇帝之前就看過和談條約了,你生得好他知以皇帝的性子,必定雷聲大雨點小的發作一番作足慈父麵子,隨後就將你推去下嫁,故此太子爺將計就計,先以下嫁為由此將你摘出皇宮,在半途劫人,方可保你平安”。
“這也太不對了,太子不是一向與我們不對付麼,怎會幫我,還聯手三哥一齊隱瞞父皇?”。
元笙大歎道“這可就是天大的誤會了,你可知你與太子還有一層關係”。
時語疑道“什麼關係?”。
“太子殿下其實是你親哥哥!”元笙比劃道。
時語大驚失色,“怎麼可能!”。
元笙搖頭,滿臉狗血不能的表情歎道“這一出大戲,你且稍安勿躁,這也是我從三哥處聽來的,容我一一與你分說”。
原來,當年麗妃與前皇後同時懷上龍胎,可在生產時,麗妃難產血崩,真正的五皇子早在那時就夭折,可麗妃好不容易得有一子,就這麼沒了哪受得了,便施計拖延了整整三天,等到皇後那早就足月的肚子終於誕下皇子,便悄摸買通皇後寢殿的人,用死嬰換走了才出生的時語,在換子時,被醒來的皇後發現,皇後產後虛弱呼救不及,便被麗妃的管事宮女失手給捂死了,麗妃換來時語聽聞皇後身隕怕得不行,知道此事再無退路,隻得一做到底,如此她便將時語當親子撫養起來,可誰也沒想到,曾受皇後娘娘恩典的小宮女春桃躲在殿內櫃中目睹了一切的發生,她雖想拆穿麗妃,可獨身一弱女子實在無法,隻得將此事深埋心底閉口不言,後來,春桃在機緣巧合之下,因原是皇後貼身婢子而被內務總管遣去了大皇子未花景的殿內做了掌事宮女,幾番波折,才得以將一切的真相告知未花景,那時的未花景不過剛剛成年,得知自己的親弟弟竟然還存活於世大感震驚,又因幼子無知認那仇人做母心痛如絞,終究,苦於先皇後早逝,大皇子在前朝後宮便是孤苦飄搖無依無靠,更不得其法製裁凶手,隻得苦熬,初時既想親近弟弟,又看麗妃十分戒備,害怕被她察覺,如此,隻有將計就計,當做什麼也不曾知曉,好在麗妃沒有傷害過時語,這便隱忍多年下來,伺機報複。
時語聽罷,隻覺一切說得通的過往,說不通的太子的眼神,全都合理起來,“竟。。。還有這麼一段秘事。。。”。
元笙解釋道“所以這也能說明白為何太子不願選我入宮侍奉,一來我那時確實太小了,二來,太子將我留給你,要我保你周全”。
時語歎息“這事,我需要一段時日消化才行,太。。。”。
元笙更摟緊了時語,低喃道“還有,太子不想你我似他與三哥這般,相隔千裏卻遙望遠方,各中情誼揭寄於思念,權當廝守”。
“。。。你是說,太子便是一直來製約了三哥的關鍵?”時語低聲,指尖戳戳自己與元笙。
元笙表情認真,點頭“三哥說,那時他二人還沒來得及與對方表明心意就被皇帝發現了”。
“所以,三哥離京是因為父皇授意,太子與三哥不得不妥協的結局?”。
元笙歎息,揉玩著時語的手指“想來就是如此了”。
時語恍然,憶起往事,“難怪那年三哥走後,大皇兄來我殿外站了許久,寒冬臘月飄著雪,我那時心裏記恨著他弄走了三哥,便對他愛搭不理,他竟從不介意。。。。。。”。
元笙點頭“那時他們都是大人了,他們明白身不由己,明白藏匿鋒芒,明白自己為了誰,明白彼此要什麼,時語,我們是幸福的,在兄長的庇護之下長大”。
時語亦點頭“是太幸福了,一路有人相護,難怪一直覺著自己蠢笨,看不明白父皇,看不明白許多,原來是總也長不大”。
他說得淡淡,元笙聽得心疼,可又覺著自己矯情,在這些被掩埋的殘酷事實之下,他們全然不知,活得單純過了頭,沒挨過風吹雨打,凡事都太矜矯,柔弱得可憐。
此後,漫無目地的走走停停,一路隨心而去,隨性而來,時語默默的消化著許多往事今宵,元笙默默的陪他也反思自己的不夠強大。
倆人偶爾躲避一些大肆搜尋的軍隊露宿街頭,偶爾不見追兵就落腳客棧,好生歇息片刻。
那日,當路過一個小鎮時,時語像是被鎮上的景像震動,終於在半月後從那些經年舊事的回憶裏遊魂歸而來。
那是一個落魄的小鎮,房屋破敗不堪,居民所剩無幾,大人們一個個據摟著背像是老人家般喘息,幾個幼童皮包著骨哭聲細若蚊蠅,一派苟延殘喘的景象。
元笙與時語都被震動不輕,忙掏出隨身幹糧分發給眾人,而在與村民的閑聊中得知的某些原由卻令兩人愧疚橫生,不敢麵對眼前的百姓般低頭沉默了。
那原由,便是約定的皇子未能按時到達蠻族,引起蠻王震怒,蠻王深覺自己被耍了從而舉兵發起毫無人道可言的猛攻,一路橫掃未花國土,燒殺擄掠蒼生百姓,許多小城小鎮遍地血汙屍骨堆積如山。
時語聽聞這些情景,茫然不知所措,這都是因為他嗎?
這又是他未曾考慮到的結果,像是下嫁聖旨那樣來的突然,沒有讓人考量的間隙。
若那時,聽從父皇安排去了蠻族,會不會是另一光景?可還有救?
眼見時語獨自蹲在角落喃喃自語臉色更是越加蒼白,元笙忙晃著時語的雙臂逼他回神“時語!別胡想,這不是你的錯!”。
時語悠悠抬眼,對著元笙敷衍一笑。
元笙心底咯噔一跳,猛的下沉,時語心裏裝了愧疚,本是苦難的受害者卻瘋狂滋生的對家國對子民的愧疚。
故事至此。。。。。。
一月二十。
山河關破,守關大將未花鑰慶戰敗,落馬跌進江河生死未知,這道邊界一破,未花國境大開,蠻族氣焰暴漲,在未花國土上橫行霸道,所到之處生靈塗炭。
這麵。
一黑衣鬥篷拽住比他小一圈的灰袍人拉回懷中,弓身躲藏在廢屋角落。
半月多前追查二人的未花軍士就已經漸漸減少直至最近再也不見了,此刻他們躲避的,是入侵未花國土的蠻族士兵,蠻族士兵在未花國土上肆意妄為,幾乎見人就砍,人多勢眾,元笙隻得帶著時語躲著繞著走。
“元笙”時語抓住嫁奕元笙的手垂首呢喃“我們還能去哪兒”。
元笙默然,答不出還有何地方可去。
“我不怕與你一起躲一輩子,可我不能在看了,那些百姓,他們苦痛的模樣,我不能在看了。。。”時語喘息著,似乎有許多無形的大山壓得他就要碎了一般。
元笙心底的不安越加擴大,近日來的猜測越發清明,可他還是握住時語的手,堅定道“你不想看,我們就不看,我帶你去看不到的地方”。
元笙握劍的手微顫又迅速平穩,他抓過時語臂膀,在搜尋的蠻族兵士走遠之後把他攔進鬥篷裏快步離開。
一月二十七。
未花國都被十萬蠻族圍城,太子未花景親自披甲上陣,他是未花皇室最後一道防線。
一月三十一。
太子未花景戰敗陣前慘遭斬首,太子的頭顱懸掛在蠻族錦旗之上,蠻族首領發布最後通牒,二月五日零時以前,若還沒有人出麵簽下休戰條約,未花出嫁的皇子還不出現,他就要把未花百姓盡數充為蠻奴,女的帶進蠻族為妓,男的全做苦勞力,他還要攻上未花國皇宮取皇帝項上人頭坐皇帝的皇位。
“當啷”時語一不留神沒拿穩,手中的陶碗摔在地上碎瓷散落滿地。
“時語,太子殿下。。。陣亡了。。。。。。”,嫁奕元笙上前,緊緊擁住埋頭落淚哭不出聲的未花時語。
二月三。
某處被二人命名為世外桃源的小島。
“元笙~開飯啦~”未花時語揚聲,喚著才歸來放下魚竿的嫁奕元笙。
嫁奕元笙應得一聲後,快速規整好手中工具放好,笑著走向飯桌“今日什麼好事!這麼多好吃的?”。
時語一頓,答,“囉嗦什麼,我想吃頓好的還不行了?”。
元笙夾起一塊魚,放進時語碗中“行,怎麼不行,我隻要量夠都行”。
倆人相視一笑。
飯後,時語端來兩杯清茶,把一杯放到了元笙麵前“喝點吧,前些日子後山摘的茶樹,自己隨便炒的”。
元笙盯著麵前的茶杯愣了神。
時語也不催促他,隻自顧自的一悶頭,將茶水飲盡。
元笙粲然一笑,點點頭,端起茶杯對著時雨做了個遙敬的手勢道。
“好”。
話落,一口悶個精光。
時語接過杯盞,隨手放在桌麵,道“睡吧,明日還要早起趕集的”。
元笙點頭,自發抖開被褥鋪成塌。
夜裏,兩人躺在床上,元笙摟著了時語嘀嘀咕咕說著今日的流水賬,時雨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
“還有個事兒”元笙將睡之際,複又強撐睡意道“前幾日發現的那顆大山櫻,就要開花啦,山櫻粉白色的花兒,很漂亮的,你許久沒作詩了吧?到時我就給你在樹下置一張矮桌,桌上鋪上白宣,你以那落櫻提詩,我以你提字,想想真是愜意得很。。。。。。”。
時語笑,點頭答好。
元笙也笑,收緊雙臂“我再給你尋段漂亮的青竹,做成竹簫,我可愛聽你的曲子了。。。。。。”。
元笙說著終是忍不住犯了困,睡了過去。
時語側頭,細細看著元笙安靜的睡臉,淚水不停砸下來,他哽咽著,翻身趴到元笙身上,啜泣起來,不久那顫動的哭聲終於泄出,他就這麼趴在元笙的身上哭得難以自抑。
元笙的眼角也落下了一滴淚。
深夜,未花時語裝束整齊望著眼前的小屋,心情鬱鬱,此刻的他正在默默道別,與這幾個月間的逍遙自在道別,與那屋裏睡著的摯愛道別。
一聲歎息,可惜了,終究是沒那個福分,不能一起白首,不能死生相隨。
未花時語轉身,跨上馬匹。
“。。。你要去哪兒?”。
未花時雨僵住,他緩緩回頭。
嫁奕元笙正披著外衣倚在門上。
時雨張張嘴,卻說不出口。
嫁奕元笙攏攏衣襟,笑道“深夜不辭而別,看這情景想來你也不會告訴我的,那就早些回來好嗎”。
元笙垂首,“也別走太遠,別去太久,我會想你”。
時雨心頭一顫,胸口悶痛,幾欲開口又幾次咽下。
元笙輕喘口氣,晃晃腦袋,似體力不支般,倚著屋門緩緩下滑,蹲坐在地“沒關係,去哪裏都行,我會等的,等你回來。。。。。。”。
“你拿什麼等?”時雨眼前漫起一層霧氣,視眼朦朧間隻看得到一團白影蜷在哪處。
“拿什麼等?”元笙雙臂抱膝,將頭靠在臂上以此為支撐歪頭望著馬上那人笑道“當然是拿命等啊”。
“那你怕是等不到了”。
這麼冷淡傷人的話語,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方才抱著自己哭得一塌糊塗的人。
元笙搖頭,“我了解你,你的心放在我這兒帶不走了,所以你一定會回來的”。
“那就當丟了,不要了”。
元笙深深吸氣,努力保持清醒“你不要,可我要。。。。。。”。
“還要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我要去哪!我要去嫁人!我要去和親!我不要你了你聽懂了嗎!”時語咆哮起來,這是向來謙和的他第一次如此失態。
“沒關係,我要你就好”元笙喃喃道。
時語仰頭,呼哧喘息,淚水沿著他的眼角、臉頰、下頜,最終滑過頸側沒入衣襟。
“我知道你不願的,但你沒法視而不見對嗎,我不怪你”元笙眼皮打架得厲害忙努力壓製困意。
時語搖頭,顫道“。。。太子沒了,三哥沒了,父皇無能,百姓正受煎熬,隻剩我了。。。元笙。。。若我不去,未花就要完了。。。”。
時雨終於側首,回望元笙的雙眼“我不能不去,這是生來就逃不掉的責任。。。”。
山樣壯實的人,一直以來保護神般的存在,此刻卻委屈巴巴的縮在哪兒,無可奈何的,明明被蒙汗藥催著入眠還是強打精神要看著自己,可是他不能對元笙心軟啊,否則那就是對未花的生靈無情,他們都有多不情願啊,可就是這麼難,一國存亡,子民的餘生,他想自私,他想不管不顧,但這不是任性能夠承擔的代價,這不是國與民該為他承受的災難。
“元笙”。
嫁亦元笙意識逐漸混沌,眼前的一切都越發模糊起來。
“別等了。。。。。。”。
這是他聽到的,未花時雨留給嫁亦元笙的最後一句,而後,便是眼簾落下,困意洶湧,五感漸遠,帶著他的愛戀,隨著某人噠噠遠走的馬蹄,一同抽離身心。
二月五。
未花國五皇子未花時語現身陣前,是要兌現下嫁蠻族首領的和約,未花帝王欣喜若狂,立馬陣前設宴言說款待未來兒婿,更是當著兩軍將士之麵,牽下了嫁娶、割城、讓地等,種種不公協議大項一十五條,小項數以百計,那之後,折磨了未花一國幾月的種種惡行終於稍歇。當夜,酩酊大醉的蠻族首領就將未花五皇子拖進了王帳,整夜慘叫不斷。。。。。
二月八。
在未花皇城終於撒夠了野的蠻族,帶著他們的各項戰利品,以及蠻王新妻未花,不,新姓度滿的度滿時語,撤軍退出未花國土。
二月十。
落水重傷昏迷許久的未花三皇子未花鑰慶姍姍歸國,站在闊別了許久的皇城中,未花鑰慶的眼裏是舉國萬物複蘇的欣榮,心底是對逝去的人永遠的愧疚,對離去的人難言的不甘,對還在的人沒頂的失望。
三月七。
臨晨,皇宮古鍾長鳴不休,激起宮外千層漣漪,午間傳出喪訊,未花帝王因月前痛失太子未花景又嫁出五子未花時語心結難疏,鬱鬱寡歡,身體熬垮了,就這麼駕鶴西去。
舉國哀悼,七日大喪,入皇陵時,是新帝未花鑰慶親自扶棺送入陵寢。
陵室內,屏退眾人,未花鑰慶望著棺中雙眼圓睜衣衫不整且死相恐怖的先帝,冷漠著說道“痛苦嗎,這些痛苦還遠不及阿景和時雨的千萬分之一,遠不及我親父,你的哥哥辛皇太子的百萬分之一,更不及那些受你所害之人的十萬分之一!”。
未花鑰慶冷笑“當然不及,因為你不配!因為你罪有應得!如今,且到黃泉之下,為你欠下的債,受盡惡鬼啃食吧!”。
說罷,未花鑰慶轉身,挺了挺脊背緩步離去,他走後,侍仆們推上了沉重的寢門,封住了上一代未花帝王的無數辛密與罪孽,也封住了這一代未花君王的最後一絲軟肋,它們都將隨時間推移掩埋在黃土泥沙之中,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
三月十六。
未花鑰慶手捧遺詔,登上大殿,因在孝期,隻得以儲君身份執掌朝政,坐在高台龍椅之上,未花鑰慶卻是麻木的,因為他最想捧上這個位置的人上不來了,他坐也隻是代他坐下罷了。
三月十九。
儲君登殿第一件大事,便是為他的皇兄未花景追封,並為受追封的景仁親王舉辦喪禮,之後更是下令要守國喪三年,可這到底是為了先皇守還是為了景仁親王,隻有他自己知道。
四月二十四。
蠻族傳來消息,原未花五皇子未花時語與蠻王舉辦嫁娶禮,當日也是蠻王娶正妻荼毓敏之日,度滿時雨與女子同日行嫁禮,但他落後一步,站在那女子身後,此生都要尊那女子為主,因為他不是妻,是妾。
五月一。
嫁奕元笙的小屋前,那樹山櫻終於開了花,開得很是漂亮,洋洋灑灑而落的淡粉色花瓣看著甚是美麗,元笙靠在樹下,周身落滿花瓣,手中捏著的,是一支青竹蕭,做得精致細膩,它像在等誰來吹響它一樣,與元笙一起睡在山櫻樹下。
有意思的是,山櫻樹幹上刻著一首沒有落款的詩詞:
未花時語,嫁奕元笙。
鴛遠國皇,鴦悲離裟。
天南一方,地北一防。
生不可見,死不能雙。
三年後。
未花鑰慶登基稱帝,在未花鑰慶的登基祭天大典之上,躲在人群中的嫁奕元笙與坐在高台上前來觀典的度滿時雨,隔著人山人海,視線忽然交彙,一眼恰如當年深情似海,一眼又似千般匆匆過盡,物是人非。
未花鑰慶閉了閉眼,心頭劇痛難忍,最後也隻得化作一聲不甘長歎。
自此以後,新君未花鑰慶醉心於朝政之中,終身後宮空懸也未曾立後,年過半百才選了宗世子弟立為儲君,但他終其一生都有兩大遺憾,一是與所愛之人陰陽兩隔,二是國力不盛,還不得所虧欠的弟弟自由。
而就因有這麼一位嚴苛的皇帝,才給未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為後三代的帝王建立安寧康泰的國家開創了新的紀元,他是留名青史的千古一帝,是後世的未花典籍中濃墨重彩的一筆,與他齊名被載入典籍中的,還有在兩代帝王的努力下終於攻破了蠻族才被接回國土安葬的忠義親王未花時雨,以及消失許久卻在未花鑰慶登基之後突然回歸,自請紮根在未花與蠻族的交界,替未花國鎮守了邊疆一生的鎮南將軍嫁奕元笙。
如此,未花國最為羸弱的一段曆史,彼時各人的種種不幸,這才至此落幕。
————《花嫁》EMD
作者閑話:
搬運啊搬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