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居王府 五十二:隨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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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榮大長公主自從得知此次來訪北越的是南辰國的皇叔,便已經隱約猜到了來者的身份,那一日,大長公主的精神好了很多,甚至不停地問著孫姑姑‘我老了麼?’‘是不是新添了許多皺紋?’‘他會不會認不出我了?’
而孫姑姑則一遍又一遍的答:“公主沒有老,公主的容貌比當年多了幾分成熟,是更加的耐看了。”
春日宴散。
南辰的使團次日即將離開北越。
清早。
昭榮大長公主早早起床洗漱,換上當年的勁裝,細致對鏡梳妝,又從妝奩取出當年他曾誇過好看的玉簪,精心的插進發髻。
而後,大長公主靜靜坐在房間,望著窗外。
她不曾用飯,也沒有再開口說話,隻是這樣靜靜地,望著窗外。
竟似有了決絕之意。
孫姑姑到此才徹底的慌了,忙去汐芳閣將顧長安喚了來。
“義母。”
顧長安走進了昭榮大長公主身邊輕喚。
昭榮大長公主隻是靜靜的看著窗外的天色,並沒有理會顧長安。
還有一個時辰,便到了使臣團出發的時間了吧……
再一個時辰,他就又走了。
來了,又走了……
既然要走,又為何要來?
顧長安並不在意大長公主的態度,隻自顧的緩聲道:“長安前兩日不幸遇難,幸好被一位南辰國的皇叔給救了。皇叔還曾問長安,可認識昭榮大長公主?又問昭榮大長公主今日身體可好。長安好奇,就問那人,你可是認識義母麼?義母猜那位王叔怎麼說?”
昭榮大長公主終於有了反應,她微微發愣的看著顧長安:“怎麼說?”
“那位王叔說,常聽聞昭榮大長公主巾幗不讓須眉,讓他不甚敬佩……”顧長安道:“那位王叔說,若非他浴火之身,如今相貌醜陋不堪、嗓音幹裂難聽,不敢汙了大長公主的耳目,否則此次前來,定要親自前來拜見大長公主的。”
“他當真如此說?”大長公主眸光動了動。
又猛地反應過來:“他……容貌……”
“那位皇叔不但容貌盡毀,身子還殘了,如今隻得在輪椅上坐著。義母是沒看到那位王叔,長安想,若是長安有朝一日變成了那位皇叔的模樣,便也是不敢再見自己敬仰之人的。”顧長安歎道。
大長公主眸光閃動了下。
顧長安見昭榮大長公主聽懂了她的用意,笑了笑,便故自離開了。
走了一會,招手來叫孫姑姑。
孫姑姑一愣,還是跟著顧長安出了門。
到一處僻靜之地,顧長安看著孫姑姑笑道:“姑姑還想讓當年悲劇重演?”
說罷,再不停留的離開。
若非孫姑姑從中阻攔,南辰王叔如今身陷殘疾、容貌盡毀的消息怎會傳不到大長公主耳朵裏?若是消息到了大長公主的耳朵,憑著大長公主的性子,又如何會在房裏幹巴巴的等著?
後來如何,顧長安也無法得知。
隻知道那一日,十數年不曾離開恭王府的昭榮大長公主策馬橫穿了大半個都城,去了北越使館,讓都城的百姓重見了當年北越第一女將軍的颯爽英姿。
而後,孫姑姑說大長公主病了,卻不許任何人探望,隻湯藥不止的送進大長公主的房裏。
數日後。
“小姐,大長公主,歿了。”水蘇靠近顧長安,輕輕道。
顧長安眸光微微一動,卻是微勾了下唇角:“知道了。”
顧長安轉眸看著窗外,眸光幽暗,分不清裏麵含著的到底是喜還是怨。
昭容大長公主的葬禮就安排在次日。
大長公主遺言,不許將她葬在皇陵,要把她的屍骨葬在一處山野。
出殯那一日,昭榮大長公主用的是冰棺,昭榮大長公主說:葬下去,冰棺消融,人才能真正的重返天地,否則被困到一個木頭匣子裏,便是死了,怕也拘束。
按照大長公主的遺言,恭王府沒有哀樂,沒有大張旗鼓的葬禮,隻在大長公主冰棺上鋪滿了鮮花。
恭親王和恭王妃一路護送冰棺到了都城門外,便讓孫姑姑攔了下來。
“王爺,王妃,前麵的路讓老奴隨公主走吧。”孫姑姑道。
這也是昭榮大長公主的遺言。
昭榮大長公主說:死了,便消停些,安靜些,若在在一群人在她耳畔連哭帶叫的,怕是死也不得安寧。
恭親王和恭王妃沒有回頭,隻是靜靜的站在都城門外,一直看著侍衛和孫姑姑護送著昭榮大長公主的遠去。後來,城門守衛傳出小道消息,說是那一日恭親王和王妃在門外站了近三個時辰,後來還是王妃動了胎氣,疼的受不得,恭親王才急匆匆抱著王妃回了恭王府。
顧長安讓粉嫣帶著她,一路施展輕功,悄悄的跟在大長公主的冰棺後麵。
顧長安也分不清自己為何要跟著……
或者,因為這是最後一次,可以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
粉嫣帶著顧長安一路跟著冰棺出了都城,出了郊外,到了一處岔路。
岔路分界處,南辰皇叔正坐在他的輪椅上往都城的方向張望著。
他今日沒有戴麵具,陽光照耀下,皇叔的麵容一半俊美如謫仙,一半扭曲似惡鬼。看到大長公主的冰棺漸漸地靠近,皇叔的臉上蔓延開笑意,半麵被火吻後的醜陋容顏讓這笑顯得詭異。
顧長安卻透過那張醜陋的臉,看到了皇叔的內心。
皇叔在開心……
真正的開心,帶著坦然與恬靜,或者,還有對未來的期許。
侍衛和孫姑姑將冰棺護送到南辰皇叔身邊,孫姑姑給南辰皇叔行了個禮:“公子,多年不見。”
皇叔先俯身將昭容大長公主從冰棺抱坐在膝上,喂她服下藥丸。
才回眸看著孫姑姑,淺淺的笑了:“秋兒,多年不見。”
聲音依舊嘶啞幹裂的讓聞著膽寒。
孫姑姑驀的雙眼含淚,猛地跪倒:“奴婢有罪!”
南辰皇叔輕歎了聲:“罷了,你到底是自幼陪著她的,她放不下你,那些事情,不必提。”
昭榮大長公主的神誌仍未清醒,卻好似感應到什麼,緊閉的雙眸緩緩滑下一滴熱淚。
縱使沉睡,縱使自欺欺人了十五年……
大長公主卻還是無法真正的欺騙過自己的內心。
她一早就知道……
隻是不肯相信。
當年那處別院,隻有五個人知道的。
除了他們四人,還有一個孫姑姑……
當年,昭榮大長公主擔心她的離開會害了孫姑姑,為了讓孫姑姑陪她一起離開,在私奔前一日,昭榮大長公將那處別院的位置告訴了孫姑姑。
那時她說:“秋兒,明日到這裏等我,我們一起離開。”
南辰皇叔似有所感,輕柔的將大長公主攬在懷裏,輕聲撫慰她夢中的不安。
好一會兒,待大長公主再次睡得平穩,才將她抱進寬敞的馬車,安置在華貴的軟枕上。皇叔卻沒有上車,而是看著遠處。
皇叔嘶啞的嗓音微微帶笑:“小丫頭,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