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居王府 五十一:瘋癲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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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醒了?”
顧長安醒來,便看到粉嫣、水蘇、團子排排站在一側,憂心的看著她。
顧長安點頭,聲音有些嘶啞:“什麼時辰了?”
團子猛地鬆了口氣:“小姐您可醒了!您昏了兩個時辰,現在已經快二更了。”方才見雍王殿下抱著昏迷的小姐進來的時候,可是把她嚇壞了。
顧長安垂眸,神色昏暗。
“水蘇姑娘,水蘇姑娘……”
門外,有誰在喚,聲音比男人多了幾分輕柔,比女人又少了幾分嬌媚。
“是王爺的近侍,福安公公,奴婢去看看。”水蘇道。
走到門外,水蘇和福安低語了兩句,忽而音調揚起來,似乎十分高興。不一會兒,水蘇回來,依舊是滿臉歡喜。
“怎麼?”顧長安問道。
“小姐,您猜,安公公帶回了什麼好消息?”水蘇笑盈盈的問。
“是什麼?”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顧長安眉眼緩和了下來:“那個孩子?”
“正是。福安公公說,王爺命人全力去救,竟把那孩子救下來了。怕小姐憂心,傷了身子,特地帶來給小姐問個好。”
“讓他進來!”顧長安起身披上衣服,又道:“團子,你去端些果脯、糕點過來。”
“奴婢領命。”團子笑應著,小跑著下去了。
“姑娘可方便?”不一會兒,門外福安公公問道。
“公公請進。”粉嫣回。
福安便抱著孩子走了進來。孩子已經換了衣服,小公子哥兒似的,方才燈光暗,看不太清晰,如今細瞧,才發現這孩子更顯得粉雕玉琢,到真是個仙童模樣,喜人的緊。
團子端了糕餅上來,見小娃兒長得討喜,忍不住拿了塊核桃酥,笑盈盈的遞給他:“餓了沒?看看姐姐做的合不合你口味。”
孩子看了眼福安,見福安點頭,才伸手接住。
隻是一伸手,顧長安的眼神卻變了。
“小姐,您怎麼了?”水蘇驚問。
顧長安淺笑著搖了搖頭:“無事,方才一瞬,有些眩暈罷了。”
見那娃兒被水蘇驚得嚇了一跳,雙目水光盈盈,卻始終沒有落下淚來。
到是個倔強的孩子……
顧長安取了塊果脯遞給孩子,輕聲哄勸哄勸:“嚇著你了?”顧長安笑著揉了揉那孩子的頭:“不必害怕,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隻是顧長安的眸光,卻似乎始終沉澱著什麼。
“那奴才便不叨擾了。”福安公公道:“王爺怕小姐驚夢,傷了身子,特意讓小公子來看看您。如今既然看到,那奴才便不耽擱小姐歇息了。”
“這孩子……”
“瞧老奴這記性!”福安公公逗趣的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道:“可巧,王爺有一舊識,不惑之年沒了獨子,傷心斷腸的,膝下正缺個懂事的,王爺便跟那人說了,這孩子以後隨著他,日子不愁難過。隻是怕小姐因為今日之事揪心,才特意將小公子帶來,給姑娘問個好,再送去那邊。”
“還是王爺想的周到,長安謝過王爺,謝過公公。”顧長安笑應。
“小姐客氣,以後有事,盡管吩咐奴才便是。”
說著,抱著孩子下去了。
粉嫣合上房門。
回身擔心的看著顧長安:“小姐好好的怎麼又頭暈起來?可還有其他哪裏不舒服的?”
顧長安搖了搖頭,輕嘲:“這不是那個孩子。”
“怎麼會?”粉嫣一愣。
她看著明明就是啊。
“不是。”顧長安歎息:“那個孩子,手背上有個紅痣。那個男子抱著那孩子時,那孩子一直把玩著他的氈帽,我看的很清楚,那孩子手背小指處,有一個暗紅的小痣,這個孩子方才拿糕點時,我注意到他手上並沒有。”
眾人聞言解釋一陣沉吟。
許久,水蘇輕歎:“倒是難為這般相像……恐怕,王爺也是擔心小姐,特意找了這孩子來寬慰您的。”
顧長安沉默,輕歎著閉上了雙眼:“我有什麼值得寬慰的。”
當真需要寬慰的,是那個孩子。
何人能寬慰他被摯愛傷害的心靈?
許久,顧長安又歎:“若是他在,或許可以救下那孩子。”
水蘇、團子皆不知小姐口中所言何人,但也沒有開口詢問。
唯獨粉嫣。
不知為何,粉嫣想到了小姐方才在端起喚起的‘紀崖’。
許久,顧長安道:“水蘇,去找個道士,辦個法事。把那孩子好好的超脫了,免得他顛沛流離,丟了回家的路,做了孤魂。”聽聞,心中含恨的,死了也會變成厲鬼,永世不得超生。
他還如此年幼,活著卻已經如此受累,死了,好歹也該平靜一些。
水蘇應著:“小姐身子不適,還是好好歇著,奴婢現在就去。”
顧長安搖搖頭:“見麵便是有緣,你把道士請來,我跟著去。”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水蘇應下。
城心湖。
畫舫的歌舞還在繼續,人群卻大多散了,隻餘下幾個不盡興的,在遠處觀看。熱鬧、喜慶的音樂,絲毫不因這裏丟了條人命而稍有停歇。
本就如此,富貴之人的歡愉,總比一個貧賤孩子的命來的重要的多。
“小姐,這邊人氣太旺,恐怕衝撞了那魂兒。牌位不便在這,附近可有什麼安靜一些的地方,最好黑一些,沒有太多光亮才好。”道士一手拿著羅盤,一手掐指道。
“我知道。”稚嫩的女音從腳下傳來。
顧長安驚訝的低頭,竟是她在王府看到的那個娃娃。
聽聲音,這孩子竟是個女娃兒?
“你……”顧長安蹲下,平視著孩子:“你是哪家的孩子?”
“這是我哥。”女娃兒指著牌位:“你們跟我來吧,從這個胡同出來,有一個廢宅。之前有傳聞那裏鬧鬼,平日從來沒人來的,再熱鬧的節日,人們也會繞過那裏。”
也因此,廢宅後的地方便成了整個都城,他們窮苦之人唯一住得起的地方。
顧長安彎身,要抱起她。
女孩兒退了兩步,竟拒絕了。
“你怎麼在這?王爺不是把你過繼給了故交?”團子問道。
“我才不去。”女孩兒搖頭,眸光卻堅毅:“我不能留下哥哥一個人。村裏的老嬤嬤說過,若死時沒有親人在旁守著,死後做鬼也無法安寧的。哥哥去的太委屈,我必須在這陪他。”
“放心,有你在,他會安息的。”顧長安撫慰的摸了摸孩子的長發:“不用忍著了,旁人看不到的,難過,就哭一會兒吧。”
“我才不哭。”女孩兒倔強的說:“你們跟我來吧。”
說著,轉過身在前麵引路。
道士、顧長安等人緊隨其後。
轉了條胡同,氣氛整個變了,明明前麵還是喜氣洋洋、奢靡鋪張,這裏,卻好似冰冷的深洞,黑寂陰寒的嚇人。
“就這吧。”
道士說了聲,放下牌位,開始一道一道繁雜的手續。
女孩兒守著道士交給她的火盆,緩慢的燒著紙錢:“哥哥。你在路上可有看到父親和奶奶?可有看到幾個哥哥?如果看到他們,千萬可要繞開那些人,他們總要靠賣掉我們才能生存的,可千萬不要再被他們抓到……”
顧長安半蹲著身子,一直陪在女孩兒身邊。
倒是團子,猛地睜大了雙眼:“你說,他在路上會看到誰?”
不是說,這孩子的父親兄弟都還活著嗎?
“父親、奶奶和幾個哥哥。他們全死了,今晚死的。我知道是誰殺了他們……”女孩兒轉過身來看她,小小的年紀,卻陰冷的嚇人:“你想知道嗎?”
團子的腦袋嗡的一下,避縮的退了兩步。
水蘇連忙扯起團子,將團子護在身後。
道士輕歎,看著女娃兒道:“命數全陰……注定是劫難重重的,但若是潛心修道,卻事半功倍,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好苗子。”
女娃兒心領神會,猛地向著道士跪下:“徒兒參見師傅。”
道士看了女娃兒好一會兒,忽而郎笑:“好個靈透的娃子……好吧,你就跟著為師吧。”扶起女娃了,道士說:“放心吧,你哥哥良善,本也沒有惡心,隻是丟了回來的路。今日隨著這牌子的指引,已經得了名分,黃泉複命去了。”
又向顧長安道:“姑娘好心,貧道一句瘋言,姑娘若信便聽著,不信,便也隨緣吧。”
“什麼?”顧長安問。
“有人改了小姐的命數,若要康健順遂的過這一生,小姐便不該再眷戀塵世,如此,或可保你一命。”老道說道。
“混說。”粉嫣惱道:“既你說的如此真切,我且問你,你說的那人姓誰名誰,家居何處?”
“嗬……”道人豁達的笑:“小姐心中自然知曉,何必難為小道?萬事點到即可,若再泄露天機,隻怕小道的道行還不夠承受哩。”
說完,牽著女孩兒便要走。
顧長安喚住,走向那女孩兒,蹲下問:“你問我,想不想知道何人殺害了你家人。我想知道。那人,是誰?”
“哈哈!”那道士又笑:“姑娘也是靈慧之人……隻是丫頭,你入了道門,便要開始守天機了。明知會改變因果之事,斷斷不可妄言啊。”
女娃兒點頭:“是,徒兒受教。”
女孩兒回眸看了會兒顧長安,輕咬了咬下唇。
她知道,是誰殺死了她的家人。但是她一點也不恨,也一點都不想報仇,若非這次忽然有人想花這麼大的價錢買下哥哥,恐怕現下,她也和兩個姐姐的命運一樣,早已不知被賣到了哪裏。那些她所謂的家人,也不過寄生蟲一般,不值得她為他們做任何事。
因果之事她不懂,隻是師父明顯在勸她封口,她又如何再敢多言。
“徒兒,走罷。”倒是喚了聲。
女孩兒點頭,轉身跟著道士走遠了。
走了兩步,那道士忽然笑了,邊笑邊說邊走:“人魔相戀兮,半魔身苟且;仙人相戀兮,半仙體孱孱;仙魔無魂兮,子嗣無皈依……子嗣無皈依!哈哈哈!哈哈哈!”
“這道人說的都是些什麼?”水蘇蹙眉。
顧長安輕笑:“非凡之人,常是如此,不必多慮。”
同時,離情居。
昭榮大長公主看著窗外的天色,問孫姑姑道:“春日宴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