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小王爺嗤笑：“王爺莫不是忘了？長安可是自幼跟著顧國公外出經商的，而且是男裝！聽聞，她這幾年的風流韻事可是不少……”睿小王爺故作神秘的湊近了雍王，道：“有個樓裏的淸倌兒還曾向長安自薦枕席呢！甚至在得知長安是個女子後，還是一意相隨，甚至將手裏的所有體己都拿出來，隻求長安給自己贖身以長伴左右呢！”
    這話聽來荒唐，畢竟顧長安還不滿及笄之年。
    隻是顧長安本就有異族血統，比起尋常北越的國人來說，發育相對早一些，十三四歲便有普通男子十五六的身量，又加她容貌本就不同於女子的柔美，而是透著一股鍾靈的俊秀，再加上經商這些年來見多識廣所培養出的氣度……便是都城十六七歲的世家公子，站到了顧長安麵前怕也會被襯的少了幾分大氣。
    顧長安眸光瞬間一黯，轉而又笑：“睿小王爺從哪裏聽得謠傳，長安怎不知此事？”
    說著，桌子下悄悄踢了睿小王爺一腳。
    回到都城，顧長安一直表現的單純安穩一如尋常千金，正是為了降低聖上和雍王的防備心，如今倒好，被這個大嘴巴的睿小王爺給出賣了！
    不過這事顧長安自認從沒有和任何人說起，便是粉嫣、綠濃也是不知情的，睿小王爺又是如何得知？
    睿小王爺登時閉嘴，撓了撓頭：“不是麼？我記錯了不成。”
    顧長安笑：“睿小王爺紅顏遍天下，張冠李戴到如此份上，怎麼小王爺底下的美人兒居然還沒有揭竿起義？”
    睿小王爺撇撇嘴，哼了聲。
    說起睿小王爺知道此事，也實在是巧了——
    每年的寒冬，冰雪最勝的時候，北越都城會舉辦一場盛會，盛會上，北越所有姿色上佳的女子或是名妓都會聚於都城，比才藝，爭個仙子的頭銜。而這仙子，可以在次年的春日宴，向人帝獻藝。
    當然，盛會並非隻有民間女子，便是連都中貴女也是會參與的，畢竟給人帝獻藝實是無上的榮耀。
    都中貴女自幼培養琴棋書畫，氣質、風貌豈是一般女子所能比擬？
    便不說如此，僅憑身份，人們又如何能真的允許一個鄉野女子給人帝獻藝？是以，每年的仙子其實都是從都中的貴女中選的。
    而民間的女子不過是來湊個熱鬧，出個風頭，便是得不到仙子的稱號，博得些富戶商賈關注，也總會過得更容易些。
    正是去年底的盛會。
    睿小王爺一眼便挑中了個淸倌兒，贖身帶回了王府，見美人兒日日愁眉不展，隻對著一張畫像歎息，睿小王爺湊近一瞧……可巧，這不正是他的小師妹顧長安嗎？再一細問，好麼！小師妹居然成了情敵？睿小王爺很是嫉妒了一番，連著對美人兒獻了幾個月的殷勤，才終於將美人兒的芳心給奪了回來。
    顧長安笑著岔開話題：“縱然世子記錯了，不過長安隨父親常年在外，父親又是經商，生意往來，卻也不能像尋常的閨閣千金一般挑揀著待客，在王爺和世子麵前，再計較這些倒也顯得矯情了。王爺和世子隨意便是。”
    雍王殿下深以為然，指示小太監道：“既如此，今日以賞花為引，便叫桃香、桃蕊、桃韻、桃馨上來伺候吧。”
    小太監應聲下去。
    不多時，引著四位美人兒上得前來。
    四人一般的身條，削肩纖腰，眉眼中透露相似的韻味，嫋嫋婷婷，行動間弱柳扶風，顧盼間媚態橫生：“奴婢參見王爺，見過睿小王爺，參見……”說著，看著顧長安時卻微微一愣。
    雍王殿下勾唇一笑，問顧長安：“這幾人與你民間所見的女子，如何？”
    顧長安神色不變得輕抿了口酒，淺笑：“美則美矣，痕跡太重。”
    一行一動間，都像是拿著板尺度量著訓練出來的，美則美矣，卻也呆板乏味。
    雍王殿下頓時起了興致，哈哈一笑，又命福安將蘭思、蘭蝶、蘭巧、蘭盼喚來。
    這四位與方才的四桃相比，少了幾許媚態，多了幾分清秀雅致。而自四蘭進來，對麵繡樓的絲竹聲漸消，舞姬緩緩的退了下去。
    雍王殿下一招手，蘭思嫩蔥一般的指頭撥動琵琶，蘭蝶吹起竹笛，蘭盼取了毛筆在小太監舉著的宣紙上揮毫作畫，蘭巧嬌柔的嗓音也唱起小曲兒。
    歌落，曲停，蘭盼也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奴婢們獻醜了！”幾人盈盈叩拜，當真是人美，曲美，聲美，畫也美。
    雍王殿下又看向顧長安，笑問：“這幾個又如何？”
    顧長安神色不變得又抿了口酒，淺笑：“巧思有之，才情卻還欠些。
    四人若是一齊出來倒還可看。但是單看起來，蘭思的琵琶彈的少了幾分錚錚，藍蝶的笛子吹得更是連顧長安都不如，蘭盼的畫便是連長姐手下的堇汐也比不過，蘭巧嗓音倒是嬌柔，隻是或是為了配合其他三人，選的曲兒卻太過中庸。
    雍王徹底笑了：“去，把顏姬給本王請來！”
    顏姬，雍王殿下一擲千金從添香坊贖出的淸倌兒頭魁，年紀不過二八，嬌態如雲，身姿若風，肌膚賽雪，容顏勝花。除此，顏姬也是都城的頗負盛名的才藝雙絕，琴棋書畫詩酒茶無一不精，難得又是解語花般的溫柔性情——若非出身低微，怕是去年的仙子之位誰也搶不過她。
    顏姬逶迤而來，嫋嫋娜娜，至幾人身前，盈盈一拜：“妾，見過王爺，見過幾位貴客。”
    “這，又如何？”雍王笑卻不看顏姬，隻笑看著顧長安問。
    “美而不膩，媚而不妖，清麗而不少豔色。王爺好眼光，”顧長安淺笑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不得不說，無需任何贅述，顏姬隻要嫋嫋婷婷的站在那，一個眼波，就已足夠讓天下美人黯然無色。
    “既然長安喜歡，顏姬今日就歸你了！”雍王大笑的看著顧長安。
    顧長安聞言一愣，苦笑著歎了聲：“王爺還是饒了長安吧。”
    雍王殿下向著顏姬一揮手，顏姬便聽令的靠過去，盈盈一拜，微微側頭，水光瑩潤的眸子直直的看著顧長安：“妾，顏姬，見過小姐……”
    縱使顧長安身為女子，也不免心中一軟。
    果然，人對於美的欣賞是不分性別的。
    顧長安微微一笑，續了杯酒遞給顏姬：“自便。”
    而後顧長安便對上了盤裏的點心，再沒有抬頭理會顏姬的意思。
    顏姬也不多言，隻是嬌嬌柔柔的挨著顧長安坐下，手握著酒杯，晶瑩潤澤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顧長安，若是顧長安肯抬頭看一眼，怕是骨頭也是會酥的。
    可歎她顧長安縱然喜歡男裝，可也真的沒打算像男子一樣娶妻納妾啊！
    四桃見狀也團團圍坐在雍王殿下和睿小王爺身邊，四蘭再次撥動起管弦，笙歌彌漫，睿小王爺愜意無比的一邊看著遠處的映雪桃花，一邊在美人兒體貼周到的服侍下飲上一杯小酒。
    雍王殿下卻好似柳下惠附體一般，將挨在身邊的美人兒揮開，隻坐在那似笑非笑看著顧長安。
    顧長安和盤子裏的點心交流了好一會兒，抬頭，正對上雍王視線。不禁抿唇一笑，問道：“王爺看什麼？”
    雍王殿下一招手，顏姬便又回到了雍王殿下的身邊。
    雍王斜躺下身子，擁著顏姬靠在懷裏。
    顧長安繼續低頭和盤子裏的點心深情對視。
    睿小王爺也不時和身邊的美人兒玩笑兩句。
    忽然，顧長安聽到睿小王爺那邊傳來一句低語，具體什麼內容並沒聽清，隻約莫聽到誰說出‘九月九’的音來。
    瞬間，就見雍王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一黯，猛地將顏姬揮到地上。
    ‘碰’的一聲，美人兒歪坐在地上，慘白了一張小臉兒。四桃四蘭也是最善看人顏色的，尤其是主子的臉色，便忙收斂了笑意，戰戰兢兢跪倒在地。
    “王爺恕罪！”
    “恕什麼罪？掃興，下去下去！”睿小王爺無趣，揮手讓她們都下去了。
    又命人去取拿色子。
    因三人皆是不通文墨的，所以也不必來什麼猜謎、對詩的，隻按最簡單的，誰點數最小誰喝酒。
    如此，就著繡樓的絲竹與舞蹈，幾人到也灌下了不少的酒水。
    雍王殿下自從剛才一瞬陰下了神色，就再未開懷，雖然也是在玩，卻不論輸贏都灌上自己一杯，後來睿小王爺便幹脆塞給他一個酒壺，拉著顧長安自己玩兒了起來。
    等顧長安四位丫頭得了信尋來時，顧長安已頗有些醉態，撐著額頭斜倚著椅子的扶手。
    而顧長安的狀況居然還是最好的。
    睿小王爺已經快趴到了桌子底下，雍王殿下還在抱著酒壺不時地往嘴裏灌酒。
    粉嫣、綠濃意思性的向醉酒的雍王稟告了一聲，忙架起顧長安一路施展輕功回了王府。
    又怕顧長安酒氣太重讓府裏的下人見了多言，便讓團子快些去把院子裏守著的人都散了，粉嫣帶著顧長安從牆外翻牆而入，徑直回了汐芳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