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居王府  十四章:無路可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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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安躍上屋頂,尋到繪著紅色榴花的燈籠,破窗而入。
    屋內,雪貂毛披風包裹著的男子側倚著軟塌,手執著書,溫潤如玉的眸子悠然閑適的看著破窗而入的顧長安,輕聲咳嗽了兩聲:“咳,咳咳,瘋丫頭,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顧長安白了他一眼:“得了,老狐狸,這裏又沒有外人,別裝了。”
    說著,湊近了張天青,好奇的盯著他看:“都初春了,還穿著毛皮披風,不熱?”
    張天青悠然一笑,摘下披風,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長袍的衣襟,觸手所及,竟無絲毫的燥熱之感,反而透著絲絲涼氣,清爽的很。
    顧長安詫異的扯開他長袍的領子,仔細瞧了瞧內襯,了然一笑:“冰蠶絲?”
    聽說過冰蠶絲做兵器的,也聽說過冰蠶絲做護心軟甲的。做內襯?恐怕天下間也就這廝敢這麼暴斂天物。冰蠶絲穿在身上,別說現在初春,就是盛夏裹棉袍,身上也能清涼無汗。
    張天青淺笑默認,徑自走到桌前坐了,悠悠然給顧長安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朝中已有傳言,說護國公的風雲樓沒有留給兩個親生女兒,反而交給了一個帶著鬼麵具的公子,聽聞,人皆喚他紀公子。”
    顧長安嘻嘻一笑,落座,不客氣的接過杯子輕抿了一口:“好酒!”
    搖頭晃腦了會兒,才道:“紀公子如今也算是出名了。”
    張天青聞言挑眉,輕敲她額心一記:“你真以為帶上個鬼麵具,別人就猜不到是你?”
    顧長安揉揉額頭,也不惱,嘻嘻笑道:“猜到又如何?玩的就是故弄玄虛。越是顯而易見的,別人反倒越覺得有詐,越是不敢掉以輕心……放心,待他們耐心用盡之前,鬼麵公子會出來的。”
    顧長安忽然臉色一轉,滿臉好奇的盯著張天青:“對了,你今日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對上軒轅將軍府了?”
    今日本來不需張天青出麵,曆來女人的戰爭,所以隻要不鬧到台麵上,不管底下是如何的打鬧齟齬,都是後院之事,無傷大雅。但張天青這一句話,加上雍王有意的偏袒,便成了軒轅將軍府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一個小小庶女也敢刁難護國公嫡女了……
    畢竟有著恭王的關係,她們對上將軍府似乎並沒有什麼好處。
    張天青品了口酒,悠悠笑道:“禦史台檢舉了一位鎮北將軍,收了十餘萬兵權,重兵豈能無將,聖上近日正憂心此事……自從軒轅鶴死後追封為恭王,熾虎軍的兵符也就轉到了恭王府,軒轅將軍府雖人丁興旺,卻既無軍事之才,又無兵權在手,如今的將軍府,也不過是個名號罷了。”
    張天青淺淺一笑,續道:“前段日子,軒轅老將軍為此來找過我多次,言語之間,頗有托我籌謀之意,因著卉兒和軒轅府的關係,沒好太過決絕。但你也知,軒轅將軍府人丁雖旺,卻非將帥之才。將士為國,上陣殺敵、馬革裹屍,已是國家欠了他們。又豈能再因我一己之私而置他們危難於不顧?”
    是以,他才將軒轅容依今日的行為放大,剛好為此事鋪了台階。
    “我倒是聽聞,軒轅將軍的幾個兒子雖說沒有征戰之才,但也都被軒轅夫人教養的極好,不分嫡庶,皆是人品不俗、文采出眾,軒轅將軍的嫡長子,更是難得的治世人才,深受聖上的重用。軒轅將軍府日後雖不能再帶兵打仗,但是憑著這幾位公子,再有恭親王的庇護,縱使沒了將軍府的稱號,想要興盛百年也非難事……軒轅將軍急著要兵權做什麼?”顧長安忍不住好笑。
    明明兒子都是治世之臣,卻非要兒子們上陣打仗?
    張天青笑著搖頭:“武將脾性。你又不是不知,自古文臣武將不兩立,偏生軒轅將軍一輩子征戰沙場,回到家,兒子們卻個個‘經史子集’……”
    這也實在怪不得幾位公子,軒轅將軍常年征戰沙場,子嗣都是軒轅夫人膝下教養,軒轅夫人世家千金,饒是再氣質出眾、人品不俗,又往哪裏去教出武將兒子來?也可歎,軒轅將軍這一生隻生了一個有軍事才華的兒子,可惜連他自己都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被昭榮大長公主給過繼走了。
    如今想想,軒轅將軍如今是要悔死了。
    顧長安撇撇嘴,一臉不悅:“我說呢,表哥剛開始見我那麼冷淡,抱一下都推開,怎麼突然肯為我出頭了?原來不是因為心疼我,是另有所圖呢。”
    張天青掃她一眼,悠悠一笑:“好意思說?將要及笄的人了,外人麵前還不知收斂,還想不想嫁人了?”
    “你娶麼?你娶我就嫁。”顧長安豪放的續了一杯酒。
    “你若想死的快一點,我明日便去請旨要了你。”張天青笑著瞥她一眼。
    朝中皆知,禦史台能迅速發展到如今的局麵,在於富可敵國的財力支撐以及遍布北越的情報依托。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監察禦史除了領朝廷俸祿之外,還領著張天青私人腰包出的高額賞賜,這些賞賜額度之高,甚至超過俸祿雙倍不止,也因此,朝野上下傳言:禦史台隻知有禦史大夫,而不知有當朝天子。
    張天青用於禦史台的銀兩,皆悉來自於顧府的風雲樓。
    顧府的風雲樓便是顧巽手下的資產,顧巽辭官之後專心從商,七年時間便將風雲樓開遍了北越、南辰、西硫幾乎所有的州縣,隻說明麵上的生意,它一季的盈利便抵得過北越半年的稅收。如今,單一個禦史台便已經讓張天青在北越風頭無兩,聖上雖偏袒,卻也忌憚,若張天青再不知好歹的娶了顧長安,收了風雲樓,那他張天青就不是不識好歹,而是分明有謀逆之心了。
    “去吧,久兒不怕死。為了親近哥哥,死也值得。”顧長安笑嘻嘻的靠在張天青肩頭。
    “瘋丫頭!”張天青揉了揉顧長安的發:“哥哥可舍不得你死,所以,咱們要盡量遠些才好。”
    “遠些?”顧長安笑他:“世人誰不知你我自幼一處長大,比旁的親生兄妹感情還要深厚的多,如今無故斷了聯係,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誰說無故?”張天青揚了揚眉,挑釁道:“誰能說的明,我對你的疼愛是一個哥哥對妹妹的喜愛、還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寵愛?別忘了,哥哥我至今未婚,潔身自好。而你我雖自幼養在一處,卻也隻是表兄妹,而非親兄妹。”
    顧長安腦子一轉,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眨了眨眼睛,笑道:“不過,那可是一群成了精的,你這樣明顯,他們能信?”
    張天青回眸,淡淡掃她一眼,原話奉還:“玩的就是故弄玄虛。”
    顧長安啞然,無語的翻了翻白眼,又想到:“對了,明麵上紀崖失蹤、我無能主事,風雲樓可就不能再光明正大的送銀子給你了,可想好對策?”
    “飛鳥已盡,良弓應藏……”張天青垂眸一笑,捏了捏指尖:“禦史台當初存在的作用,就是於朝政不穩的時期,為防大權旁落,為聖上掌控百官、彈劾朝臣的。說通俗一點,便是在亂世中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為皇上鏟除異己。時至今日,聖上也已親政、培植了不少心腹,攝政王和諸位親王的勢力也打壓的差不多了。北越毒素將除,禦史台也就不再是攻毒的良藥,而成禍患了。”
    顧長安揚眉,靜靜的看他,似要看透他這話到底是實還是虛,許久,舒了口氣,略帶深意的問:“舍得?”
    張天青聞言苦笑,指了指架子上名貴卻厚重無比的裘皮披風:“就這,有什麼可留戀的?”
    說著,張天青飽含無奈的歎息:“若非姑父執意把我推到朝堂上,讓我替他報恩,你當我願意蹚這一趟渾水?若非姑父當年扔下我,帶著你辭官跑了,說不定如今這風雲樓會是我開的,指不定我現在怎麼嬌妻美眷、山水之間、肆意逍遙呢。哪需要像現在,沒事就得防備別人捅個刀子,下個毒藥,一不留神就小命不保,美人兒都不敢納一個。”
    張天青的思緒從最初的隱忍、到這幾年近乎於瘋狂的奪權之爭、再到如今塵埃將定,聖上對他的猜忌和忌憚……曾經的知己,曾幾何時生死與共的情誼,隨著權力的擴張,也在漸漸地耗損,千瘡百孔。
    所以,張天青也唯有用佯裝病體、久不成婚來向聖上表達他從無那麼大的野心。
    張天青心中一悶,灌了口酒。
    其實他何曾不明白,皇上如今還肯偏袒著他,還肯留著禦史台,便已是念足了當年的情分。而他,又豈能一直這般不識好歹下去?
    不過……
    勾唇淺淺一笑,張天青眸光堅忍,輕緩的聲音中藏著毋庸置疑的霸氣:“久兒放心。禦史台縱使要散,哥哥也一定會等到你無後顧之憂的那一日,才許它散!”
    他沒有不臣之心,卻有必護之人。
    顧巽病逝的太過突然,留下這個爛攤子,他若再退,久兒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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