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都城 十一章:天青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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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將軍府的禦賜馬場為先皇禦賜於前鎮國將軍、已故軒轅老將軍的練兵之所。
軒轅老將軍故去之後,軒轅將軍府再無兵權在手,禦賜馬場名存實亡,直至當今聖上登基,言明北越尚武,都城的貴子貴女亦應通於騎射之術,便禦筆特批,凡二品以上大員及其子女,皆可往軒轅將軍府領了令牌,憑令前往禦賜馬場習練。
至此,禦賜馬場便真正成了都城大員及貴子貴女的玩樂之所。
而根據北越不成文的規矩,大凡對外所言的子女皆限於嫡係,庶出不過算是半個主子,除非有家族主母或嫡係子女作為引領,否則庶子女不得單獨參與公開活動,當家人若準許庶出子女單獨出入禦賜之地,輕了是不分尊卑、寵庶滅嫡,重了甚至可被當作臣子私下裏對聖上的不敬,誰若敢如此行事,便等著言官無盡的彈劾吧。
軒轅容依自幼在都城長大,自然是知道這個規矩的,隻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顧長安分明是個不懂世事的鄉野之人,怎會懂得如此隱晦的揭開她庶女的身份,讓她難堪?!
軒轅容依眸光閃過一抹陰鬱,強笑道:“妹妹慎言!禦賜馬場,豈能想去就去?”
明麵上看,軒轅容依的話也沒錯,禦賜馬場,自然不能想去就去,縱使憑顧長安的身份,也要向軒轅將軍府遞了帖子,才可準許入內。軒轅容依不過想賭,賭顧長安的不懂規矩——若是顧長安不了解其中的規則,自然被這句話唬住,不敢放肆。
顧長安緩緩一笑:“姐姐所言甚是,是長安冒失。”
軒轅容依輕笑,閃過一抹自得和不屑。
果然,鄉野之人!
沒等得意完,卻聽到顧長安悠然續道:“隻是長安曾聽聞父親所言,北越尚武,馬場雖禦賜軒轅將軍府,但聖上仁慈,言明北越尚武,都城的貴子貴女亦應通於騎射之術,便禦筆特批,凡二品大員以上官員及其子女,皆可往軒轅將軍府領了令牌,憑令前往禦賜馬場習練——長安雖父親亡故,到底是爵位未黜,長安仍是護國公府的嫡女。若姐姐以將軍府的名義相邀,自是可以進的去的。依姐姐方才所言,難道,是長安久不居都城,竟不知規矩何時改了?”
顧長安言閉,緩緩回眸看向軒轅容依,神色悠遠中夾雜著一抹淩厲,直直的逼視著她,唇角勾出濃濃的諷刺:“還是說,方才姐姐那句話指的是……”
話不必完,在場之人自然領會。
張天青輕咳一聲遮擋住嘴角的笑意,雍王也興起的勾了勾唇角。
是啊,顧長安身份是足夠進入馬場的,不夠身份進入馬場的,不正是軒轅容依自己?
都城誰人不知,軒轅容依憑借自己和恭親王的血脈親緣,又有軒轅老夫人護著,可謂處處壓製將軍府眾子女一頭,連軒轅府的主母和嫡係子女都不放在眼裏,將軍府嫡係與她可謂是水火不相容,沒有府內嫡子女的引領,軒轅容依一個庶女,如何進得了禦賜馬場?
軒轅容依死死的握著掌心,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的肉裏都無所察覺。
她不敢相信,顧長安竟是故意裝傻,一層層,引她至此進退不得的境地!
現如今,無論軒轅容依如何回答,都成了自取其辱。
說同意?她不過一個庶女,連進入馬場的資格都沒有,哪有本事邀請顧長安到馬場?說不同意?顧長安身為護國公的嫡女,恭王妃的嫡妹,論身份便是將軍府的嫡女也是比不過的,何況還有張天青在場,她一個庶女,如何能代表軒轅將軍府駁了顧長安的麵子?!那豈非等於她所代表的軒轅將軍府當麵給護國公府、恭王妃甚至禦史大夫難堪,若此事傳到父親耳朵裏,父親定然饒不了她!
除非,除非她如顧長安所願,主動承認自己身份卑微——
軒轅容依心中一緊,下意識攥緊了手裏的帕子,臉色一片青白,卻又下意識的挺起胸膛。
不過瞬間,又冷靜下來。
她可是恭王的同胞妹妹,就憑這個身份,顧長安是一定不敢輕易得罪她的。
隻要顧長安有所顧忌,就一定會給自己台階下……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顧長安並沒有打算真的趕盡殺絕,畢竟軒轅容依是恭親王的血親妹妹,縱使不看她,也得給恭親王留兩分薄麵。軒轅容依當眾挑釁恭王妃權利,顧長安也不過是打算以禮還禮,挑開她不堪的身世,削她幾分麵子。
此事眾人意會即可,真的針鋒相對起來,不免難看。
是以,顧長安正想轉開話題——
“咳……久兒,久兒若是喜歡良駒,表哥想盡辦法也會為你尋來……咳……既然主人家不願意接待咱們,便罷了……何苦自討沒趣?咳……時辰不早了……還不快去拜過大長公主?你是護國公府的嫡小姐,千萬莫失了禮數……辱沒了護國公府的門風!”張天青弓著腰,激烈的咳著,整個身子顯得搖搖欲墜,卻難掩羞惱之色。
言出,在場一片靜寂無聲。
雍王詫異的挑眉看向張天青,笑意不自覺的擴大——
這情形,越來越好玩了。
軒轅容依的臉色卻瞬間慘白,不敢置信的瞪著張天青,惱怒之下,還藏著驚恐。
張天青在朝中的位置她是知道的,手下十三道監察禦史遍布北越所有州縣,掌朝廷動靜,糾百官朝儀,連當朝丞相都要忌憚他三分,爹爹更是不敢得罪的。
軒轅容依並非不忌憚張天青,而是算準了他不敢輕易開口相助——
如今護國公已故,護國公府上無族人,下無子嗣,爵位無人承襲,所謂的護國公府也是靠著顧長安這個尚未出嫁的嫡二小姐撐著。等著顧長安一旦嫁人,都城將再無護國公府。到那時,恭王妃顧長卉便是徹底的失了母族的支撐,日後在王府的境遇還不仰人鼻息、全憑她哥哥恭王的一時喜惡?
縱是為了尚在府中的顧長卉,軒轅容依也料定了張天青不敢輕易得罪於她。
豈知——張天青竟然真的敢半點不顧惜顧長卉的處境!
張天青突然的發話,連顧長安也沒想到。
顧長安微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看向張天青——
“張大人誤會了……”軒轅容依看事態超出發展,再不敢端架子,忙顯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想要辯解一二,豈知,未等說完,卻聽見‘哇’的一聲大哭。
隻見顧長安拿帕子捂著臉,哭的驚天動地:“表哥,久兒知錯了……久兒不該失了禮數……久兒知道,久兒沒了爹爹,護國公府也沒落了,隻餘下個封號,別人早已不認久兒這個護國公府的嫡女了……久兒不想看良駒了,表哥不要生氣,久兒不看良駒了。”
說著話,眼淚便齊刷刷的落下來,一副哭到喘不過氣的模樣。
張天青更是激動,連聲咳嗽不停,像是極力壓製著痛楚:“別哭了……久兒,表哥不該凶你……是表哥無用,不怪久兒……咳咳……表哥自幼受護國公大恩,親自於膝下教養,大恩未報,如今護國公去了,表哥卻連照顧好你都做不到……咳咳……表哥這身子……咳咳……表哥無用啊!”
無用?
張天青位極人臣,便是當場宰相也忌憚三分,朝中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說他無用?誰敢輕看了他?
雍王眯了眯眸子,看著眼前兩人明顯做戲的舉動,仰頭輕歎一聲。
看的出來,卻不能拆穿啊!——雍王殿下心中無奈。
張天青這是想借他的勢來給顧長安撐腰啊!
官場之中,看破素來不能說破,況且這顧長安也有幾分趣味,雍王殿下如今倒是樂得一幫。
於是雍王殿下慵懶的勾唇淺笑:“張卿糊塗了——這馬場如今雖是將軍府管轄著,但到底是北越皇家的資產,規矩也是皇家定的,莫說是個庶女,縱使軒轅將軍本人來了,也得依著規矩行事。不過是個庶女的妄言,何苦與她一般見識?身子要緊,若日後張卿和顧小姐若想去賞玩,隻管告訴本王一聲,本王倒是想看看,哪個敢把張卿和顧小姐據於門外?”
軒轅容依聽著雍王輕慢不屑的點出她的身份,煞白了臉色,恨恨的握著拳頭,卻一個字也不敢說。
她身後的軒轅容柔和軒轅容亭對視一眼,眼中皆閃過一抹嘲諷,同時心中暗慎,日後麵對顧長安時,定不可掉以輕心——她們不同於軒轅容依受寵,自幼習慣了看人臉色,少說多思,所以如今整個事件看下來——軒轅容依恐怕從一開始便被顧長安料定了脾性,一步步的算計引領,而軒轅容依也果然如提線木偶一般,順著線一步步走向如今的絕境。
本來她們以為,顧長安到底初來乍到,也不過是因為軒轅容依言語無狀,想暗中使計消一消軒轅容依的風頭,點到即止便也罷了。
隻是不知,張大人這一出又是何故——
張天青咳的更厲害了,連眼眶也嗆紅了,顧長安忙替他順著後背,須臾,才終於平靜下來。
張天青麵上一紅,滿是愧色:“雍王殿下恕罪,天青雖姓張,卻自幼得護國公親自教誨,大恩未報,護國公突然病逝,天青心中哀痛,又見久兒……一時激動,言語有失,還望王爺見諒。”
雍王勾唇一笑,別有所指的笑道:“本王理解。”
張天青輕輕抿唇,神色間竟閃過一抹羞色:“謝王爺體諒。”回眸,看向顧長安時又故作冷靜,輕咳一聲:“久兒,還不快去請安,讓大長公主殿久等,實在失禮。”
顧長安忙應著,抹幹了淚珠兒,又向雍王見禮告辭。
這才上了軟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