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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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宴遊辰園的人物有多少,子時一到,辰園的奴仆就會現身,當眾客氣有禮地提醒主子休息時辰已到,那些聚集在園子裏議事交誼的盟友都必須離開,散會後,辰園一向不留人。
散席後,蘇少艾從座椅翩然起身,往門內一踏一進,一連兩進,雙手輕輕推開雕花房門,入室掩門。
房內一隅,一個盛滿蒸騰熱水的大木桶飄著冉冉上升的霧氣,一些不知名的藥草沉澱於水中,紅的綠的黑的,根葉花瓣皆有,氣味甚香,聞之悅然舒暢。
一雙手伸來替他卸下外衣,一件又一件緩慢除去,直至身無片縷,又鬆開發帶。用手試試水溫,這浸泡身體的木桶是有來曆的,是用煙山神木林的萬年神木軀幹刨製而成,這藥草也是有來曆的,乃出自於雪山頂上的千年草木,將其綻放的花朵連其根莖葉整株曬幹七七四十九天,才得這一味沐浴藥方。
這熱水在十個時辰內是不會涼的,挖空的木桶底下埋有奇石,這石頭乃由東北異域之國采集而出,能使冰者之物恒冰,灼熱之物恒熱,溫者之物恒溫。
這樣奇特珍稀的木桶就算走遍大江南北也無緣得見,但這樣一個珍寶就出現在蘇少艾的寢室裏。
洗去一日的疲倦,蘇少艾將全身浸泡在木桶中,閉起眼睛,感受這股雲飄青天的抒懷。
“我說蘇少艾,你好像特別喜歡今天的藥草?”
關弱水的聲音自窗邊書桌傳來,睜開眼,那人除了替他卸衣外,跟方才進門時的動作沒兩樣,還在磨墨寫字,不知寫些什麼,寫了甚久。
那睜開眼的眼皮又闔上了,也不作答。
隨著熱氣布滿一室,朦朧霧水中,身體卻開始燥熱不安蠢蠢欲動,他將雙臂伸出水麵搭在木桶邊緣,似是發現了異樣。
“今日的藥草多加了一味,隻能泡不能飲,浸泡一時半刻則能通體舒暢百病全消,還能有助於壯陽。但也有忌諱,一旦入喉,輕者傷脾胃,重者奪命,你且記下了。若喜歡這一味藥,明日起就多放一點,對你,弱水是不會吝惜的。”
蘇少艾依然沒應個聲,卻將身子往下沉去,連頭頂都沒入水中,咕嚕咕嚕連喝了十幾口藥水,還要繼續猛灌,關弱水見狀,扔下手中筆墨,騰步神飛,伸出一隻大掌將人從大木桶中猛然提起,勒住後腦,急叱:“你幹什麼?”
看著那殷切緊張的眼神,蘇少艾輕笑著:“本公子不慎身子一滑,嗆了幾口水,也讓你如此緊張?”
“把剛才喝的水都吐出來!”關弱水發動內功,朝他腹部擊下一掌,噗的一聲,蘇少艾隻覺胃氣逆行,吐了一地藥水。
“還不夠,再吐!”連發數掌,隻一招,對方就已經受不了了,更何況要承受連續浩大的威力,狂吐過後,連稍早之前喝的酒也吐得幹幹淨淨。
啪!啪!啪!!!一連數個狠掌朝蘇少艾的臉上呼去,身子跌落水中,砰地一聲濺起片片水花,水花灑在磨石地上,又沾濕了關弱水的衣裳,至於蘇少艾本人,還是一臉輕笑,似乎方才那嘔吐、掌嘴都與自己無關。
臉上紅成一片,嘴裏滲出一道血漬,耳朵裏轟轟雜亂,蘇少艾仰起頭,將頭枕在大木桶邊緣,就這樣看著關弱水。
“這是你第一百七十次破壞我的門板,本公子不過想替我那一再換新的門討個公道。”揚起眉,挑釁似地輕笑。
關弱水拿起桌上的藥罐,取了三顆,捏在手上,走到大木桶邊,蹲下身子,一手掐住蘇少艾的頸子,一手逼他把藥吞下。
直覺今日的藥比平日多了三倍,一顆不夠還有一顆,一連吞下三顆,蘇少艾頓感體內有一股氣爆衝至頂,渾身都不對勁,關弱水使出一掌朝那檀中穴運氣,氣順了,藥效也慢慢在體內展開。
這長醉不願醒之藥,一顆就已足夠讓他筋疲力竭了,而他卻服下了三顆。
見他氣息調勻,關弱水一掌掐住他的後腦勺,強迫對方仰視,“門是白毛撞壞的,你要算在我頭上也行,然而,容弱水再三提醒你,你這身子的主人不是你而是我關弱水,至於今晚你傷害了我珍貴的東西,弱水也要討回公道。你若膽敢再傷害這具身體,就別怪我放棄你我約定,強行將你帶走,囚禁你一輩子!”
仰視的眸子很灼亮,比平日還晶亮,額上沁著薄汗,露出淺笑的梨渦,“哈,人人都以為這辰園的主人是我,隻有你我知道,這辰園日夜不同主,你夜夜擅闖我的房不說,還擅自更動我的擺設,更換我的奴仆,撤掉我的護衛,排布各種機關,我早已被你囚禁在此。”
俯視著蘇少艾那異常灼亮的眸子,掐頸的手掌傳來他逐漸升高的體溫,指尖感受到他體內血液急速奔流一股越來越強烈的脈象,關弱水含情一笑,“弱水以為你會感激我,把白晝留給你逍遙,任你與那黎禾新四處作怪,放縱你組一個九重會,你該感激我的袖手旁觀。”
說著說著,拿條繩子把蘇少艾的雙手雙腿縛住,讓他安分地浸泡在藥水中,“今晚我有一些事要辦,我還得再寫幾個字,快則明早巳時,慢則後日午前,蘇少艾,在這之前你該不會來鬧我吧?”
鼻尖喘著濃厚的呼吸,額上、頸上冒出的熱汗不亞於熱水的溫度,但那不肯認輸的傲氣與不在乎的神情還在,“哈,本公子求之不得讓你多寫幾個字,我好睡個好覺。”
“那我走了。”
“等一等!”牙咬著唇,似乎難以啟齒說著,“回來,你……不能走!”
“弱水今晚不能陪你。”
“那至少,將我解開,本公子自己可以處理。”
額上布滿突起的青筋,一根一根如青蛇蜿蜒肆虐,體內的藥此刻已強力發揮效能,蘇少艾隻覺渾身熾熱如一團猛火在燒,那昂然的欲望與渴望擁抱的呼求,強力襲擊他的意誌力。
關弱水撫摸他額上暴漲的青筋,知底下的人鐵定正陷入欲求不滿的瘋狂。
“若是我不同意將你解開,也不同意讓你自己處理呢?”
“你,你,……。”
被繩縛的身子在水中蠕動,此時此刻,他宛如一隻陷入熱鍋的青蛙,急於跳出熱鍋卻跳不出來,但這熱鍋還是迷人的,是令他渴望、令他瘋狂的,他想將關弱水拉入水中,與他共享一場魚水交歡,想讓他徹夜占有,想讓他在自己身上狠狠地、使勁地鑽。
蘇少艾已開始陷入長茫,關弱水看著那青筋與漲紅的耳朵,“依我的判斷,今晚你肯定會鬧整晚,我會吩咐下人都遮起耳朵別理你,讓你明日一天都閉門謝客,你若忍不住了要喊破喉嚨也無妨,頂多,讓街坊鄰居看笑話,弱水辦完事自會來看你,就不知你能否忍耐到那時。”
在蘇少艾滾燙流涎的唇上啄了兩口,“弱水告辭了。”
“你別走,過來抱我!”
轉頭朝那離去之人喊著,見那人即將步出房門之際,失望地用頭猛撞大木桶。
關弱水見狀又踱回來,找了一副頸圈,將頸圈套在蘇少艾的脖子上,另一端掛在花豹的脖子,中間牽連著一條堅固的鐵鏈。
“白毛,此人若故意把頭埋入水中,或故意翻倒桶子,或故意撞頭尋死,你且將他拖到大街上繞兩圈示眾,再拖來見我。”說完拾起方才寫的字樣,便要走。
“關弱水,過來抱我。”
青筋已遍布臉上、頸上、手臂上、腿上,陷入神智不清的迷茫,隻餘欲火焚身的渴望,感覺身子底下的昂然都快撐破了,那淡淡的春情已化為激烈的焱火,分不清是熱水將體溫竄升還是體溫將熱水變得更熾熱。
壯陽的藥草浴加上內服的長醉不願醒之藥,這一帖下來,就是撼山的壯漢也抵不住的,這份懲罰實是過分至極,慘無人道的狠心。
胸前抱著幾份筆墨字樣,關弱水經過他身旁時,我見猶憐說著,“弱水也想陪你,但今晚確實不行,你安分一點,我知你忍不過,給你一點教訓,讓你知道不乖的後果。”掩門,消失在寂靜的夜色裏。
那屋內還不時傳來斷斷續續失神的叫喚,“關弱水!……,……關弱水!……。”
***
蘇少艾悠然醒寤時,察覺自己並不在大木桶裏,頸上的頸圈也不在了,動了動手臂,全身虛軟無力,才憶起最後一段記憶。
窗邊的桌子上還坐著那磨墨寫字的人,依然執筆專注寫著,未曾察覺床上的人已經蘇醒了一刻鍾。
也許是深深吐了一口氣,才讓埋首於書案的人察覺了,這才抬起頭來朝床邊望去。那繡鳥的大紅簾幕將蘇少艾遮住,隻看的見下半身,不見上半身。
關弱水放下筆墨,踱過來,床上的人拉起被子蓋住頭臉,被子立刻遭人扯下,那一瞬間,蘇少艾看見自己是多麼不堪。
記不得失神後發生的事。
當時,他掙脫不了被縛手腳的繩子,經過一陣猛烈撞擊木桶的釋放,又經過反複不止的咬牙切齒,再加上頸部蠻力的拉扯,最後是體空力竭,牙斷了兩根,他那處也斷成兩半,左臂遭折,頸子上有兩圈印子。
身上的痛楚都被仔細處理過,牙斷了竟也能接,不得不讚歎那關弱水的醫術。又歎了一口氣,臉上有一片撞擊的瘀青。他輕笑或歎氣時都還隱隱作痛。
“你的手臂斷了,牙口也斷了,至於那兒……也折了,總之,你就躺著休息,九重會的事已讓奴仆轉告你那黎禾新,替你告假幾日。”
關弱水見他靜悄悄的,正要轉身,蘇少艾卻伸出完好的右臂拉住他的袖口。
“往後你若不得空陪本公子,阿棋也可以。”
“你說什麼?”
“我說,本公子興致一來,也未必非你關弱水不可。啊!”
話尚未說完,唉叫兩聲,關弱水悍然將雙手一岔,雙腳一翻,把人壓在床上扣住,長吸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鼻尖噴著鼻尖,強忍著暴跳如雷的失控:“阿棋也可以,顏大淵也可以,是嗎?!你找死!”
關弱水雙手按住對方的脖子,幾乎是用掐的,憤恨不平地說:“你有資格埋怨我嗎?把不在乎關弱水這幾個字說得如此輕易,你究竟把真心藏到哪裏去了?要聽你的真心話還得千方百計讓你長醉不醒,醒來後又全部不認賬,我關弱水就讓你這樣隨意藐視,這樣呼來喚去,這樣否認到底,這樣不在乎嗎?”嘴裏的話一字一句逼出,咆嘯,鼻子噴著怒意,情緒爆發的眼眶迸出血絲,喉嚨動了又動,似乎欲言又止。
二人皆轉過頭去不看彼此的臉,鼻息都在喘著怒氣,帷幕被一陣風吹動,遮過蘇少艾的臉。
受製的人偏過頭去,眼神落在雕花木門,眉眼抽動,咬牙切齒吐著:“你走。”
“什麼意思?”
“馬上滾,離開我的辰園。”
“蘇公子這是要下逐客令?”
掐頸的手鬆開,怒眉再揚。蘇少艾一腳朝關弱水胯下作勢踢去,關弱水身形一閃,跳下床邊,狠狠瞪著。
“辰園的主人是我蘇少艾,非你關弱水。”下巴高昂,一手抓著帷簾,將自己身子撐起來,半坐著,挑釁似的宣示。
“你這是要跟關某硬著來嗎?關某倒要看看到底誰才是辰園真正的主人。”
羅剎索命扇一敲,把蘇少艾敲下床去,隻聽得哎呀一聲慘叫,關弱水頭也不回,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