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帝二十年冬，禦史大夫符思不負眾望大敗敵軍殺敵數萬，且重創大正大王子。而後出奇兵奪回南原府，分兵三路挺進汾南。混戰中符思身中冷箭危在旦夕，三軍突失主帥無奈退回南原，死守不出。
    符思重傷消息傳回江南，舉國皆驚萬民悲痛，江南各家寺廟香火鼎盛，盡是百姓乞求神佛庇護大夫符思之聲。一時符思聲望如日中天，古今再無文人可較。
    同年，符思交出帥印，親薦其父忠毅伯符慎節度三軍之權，文帝準奏並派禦輦赴南原，將符思接回中都修養，實可謂皇恩浩蕩。
    周文帝二十一年春，亦是大正元年，正榮帝元年。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中都忠毅伯府別院，韓江陪著符亭之來到院中軟榻上，又命秋冬小心注意著院外謹防有人探視：“難得你有心情出來坐坐，難得今日天氣好，玄之陪你說說話罷。”他如今已回歸韓家，請了休沐，如今閑賦在家。
    符亭之懶散的歪在軟榻上，伸手從旁邊花盆裏揪下一朵花來湊到鼻端聞了聞：“江北一線爹爹已堅守三月，全賴天時地利將士們齊心，如今冰雪消融，江北二城怕是挨不了多久了。”去年隆冬，南方居然天降大雪，斷斷續續直到年節方止。大雪漫天道路泥濘，著實為守衛江北二城的大正軍爭取了可喜的戰機。
    “亭之，你又多想了。”自從韓江得知葉傾城乃大正兵馬大元帥，便再不喚符亭之兄長，而是直呼其名：“你這身子怎麼好得起來？”
    傷了肺，依這個時代的醫術，隻怕難得痊愈：“好與不好有什麼關係，爹爹猶在前方苦戰朝不保夕，朝上卻是一片彈劾之聲，實在可歎。”那一箭真正是要人命的，毫不留情啊。
    戟城的事情總歸紙包不住火的，傳到中都後便被有心之人拿來做了文章。周文帝因顧及前方戰事，不敢招扈轡及彰昭回朝，卻也幾次三番將韓江、陶大人傳去禦書房問話，言語中頗有諸多疑問。
    正是四麵楚歌，又牽扯出西門上的老爺做過盜匪之事，幸虧尤竟與刑辟冉大人聯絡一幹朝臣極力斡旋，才將事態暫時壓製。隻不過周文帝龍案上，不時仍會出現彈劾符亭之父子的奏章。
    韓江心中也憤怒，卻不敢在符亭之麵前表露出來：“理那些閑事做甚，待你身體養好了，回去南原打幾個大勝仗，那些小人自然不敢再說。”
    “玄之。”符亭之撚了花慢慢壓到韓江胸前：“我若說，過不了驚蟄爹爹敗報必至，而水軍……水軍不出小滿必潰，你信嗎？”算一算時間，戟城攻破南原大都就在今春，而水軍敗得更快，十三萬大軍甚至沒挺過這個夏天。
    “……”韓江呆了下，有些失控的問：“爹爹上次家書提及一切尚妥，亭之為何斷言大周撐不過今夏？”
    仗打得越久國家越窮，如今的大周可謂千瘡百孔四麵楚歌：“朝廷沒錢養軍，就連打造軍械都拖而再拖，前方將士無槍矛箭羽可用，如何不敗。”符亭之親自去過大都，更知情勢凶險：“玄之，你是沒見著，大都府內除去扈將軍屬下精兵，許多將士用布條將戈戟綁在木棒上……”
    符亭之大都戰場的勝利，算是大周軍最後的燦爛，她自己也明白即便當日奪回了汾南城，亦不過多拖延一些時日，早晚會敗的。
    “木棒？！”韓江臉色變了變：“木棒怎經得住大正兵鋒，一刀劈來就折了……這，這仗怎麼打！”終於忍耐不住，韓江猛的站起身在院裏兜了起來：“半月前太子生辰，陛下宴客仍然不改陋習極盡奢靡。如此朝廷，如此朝廷……我，我……”
    符亭之抬眼看著氣急敗壞的韓江：“你什麼你，過來，一個四品官員能做甚？”待韓江回來坐下，才道：“我隻耽心爹爹。”
    韓江受符慎教養多年，待之猶如親父，心中亦是擔心的：“是啊，戰事吃緊，爹爹雖在壯年也經不住日日勞心憂慮。”
    “他性子剛直……”符亭之掛懷的卻不是這個：“一旦大都南原有失，我隻怕隻怕……”
    “亭之不可瞎想。”韓江被她一提也生了顧慮，隻不過他不想讓臥病修養的符亭之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