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孤帆遠影碧空盡 七十、雖陷困境仍如芝蘭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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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符亭之淡然一笑,將軟泥擱下:“為何不能?”
“大哥的意思弟明白的。”符玄之抬起臉正顏麵對符亭之:“前些日子,大哥時常談及朝代更替,新製取代舊製亦是必然,弟也認同。”說著說著就有些心浮氣燥:“可大正蠻夷燒殺搶掠無所不為,若真取大周而代之必將生靈塗炭,若這也屬必然趨勢百姓何辜,生命何辜?”
一邊符華也抬起雙眼看向符亭之:“大少爺,符華也心痛,縱然這段日子聽大少爺說了許多曆史,但那畢竟是曆史,眼下終歸是血淋淋的事實。”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言辭又說:“人無完人,金無足金我們都理解,但暴君絕不該容於世間,不是不能而是不該。”
“沒有該或是不該。”一味警慎小心保持著高度警惕的葉傾城,縱然發著高熱仍舊被談話聲吵醒:“一個人從生到死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隻跟一種東西有關係,那就是權利。”他一邊說一邊拿著放在手邊的水壺喝了一口:“你們是讀書人,粉飾太平總是明白的。”放下水壺抓著自己那塊餅靠在草堆上:“暴君同樣能成王,隻要契機對了。”
“你這是什麼歪理?”符玄之坐不住了,擰過身體對著葉傾城連珠炮一般說:“戟薑那樣的人,就算成了王也坐不穩江山,必定……”
“對!”葉傾城也瞧出符玄之幾個鑽進了牛角尖:“江山代代有新人,一代新人換舊人,怎樣的王帶出怎樣的臣子。戟薑能反了大周,早晚一天有人會反了他。”說到反自己的父親,葉傾城絲毫沒有猶豫。此時此刻,有一個聲音正在他心底呐喊,既然父王認定我投敵謀反,我還真就那麼幹了!
“傾城兄此話對也不對。”符亭之心想一介武夫有此見解已算不錯了:“今日戟薑反大周從西北打過來,明日誰又來反戟薑從東北打過去,這打來打去的,最後受苦的還是老百姓。”
“若不打江山如何到手?”葉傾城這頭卻想,書生空談誤國啊:“亭之讀的書應該不少,曆史上又有那個朝代不是馬背上打下的江山?”
“若我是戟薑的臣子,就不會考慮跟他打。”符亭之勾了嘴角微微笑道:“和平演變,軟刀子一樣要人命。”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葉傾城覺得整個人生豁然開朗了:“亭之可否細說如何和平演變?”
符亭之此刻的心思卻並不在這上頭,他正一門心思要將自家兄弟從牛角尖裏往回拉呢:“隻是一說,這洞中之人誰都沒有做帝王的心思,研究這些做什麼。”然後扶住符玄之肩膀:“我此刻腦子裏隻想著把你們安全帶過昌江,別的什麼都沒興致。”一句話,將兄弟滿腹怨懟盡數澆滅了。
安全過昌江,這五個字換到半個月以前頂多就是餐風露宿吃些苦頭,如今卻難如登天了。
估摸了一下時間,符亭之安排幾個小的睡下,又往火堆裏添了些材,這才從包裏取出半塊燴餅抱著隨身攜帶的那冊書看了起來。
葉傾城被鬧醒後傷口疼得正狠,在那裏靠也不對趴也不對正折騰,卻見符亭之就著火光恬靜的讀書,仿佛眼前的患難困苦都是浮雲,唯獨手中書卷才是天堂。
火堆裏樹枝時不時的爆裂成了唯一的聲響,那個一身素衣長發垂腰的人,被火光耀出淡淡光暈,雖不似瓊林宴上那般華貴亮眼,卻更添了幾分飄逸風流。
正看得高興,卻見他拾起一截樹枝探進火堆裏戳了戳,將火焰撥得旺了些,又輕了手腳逐個試了幾兄弟體溫走到自己身邊,低聲問:“兄可是傷口疼了?”
搖搖頭,葉傾城此刻半個字也不想說,生怕攪了這人營造出的氛圍。符亭之“嗯”一聲握著書重新再回到火堆邊坐了,繼續看起書來。
這樣一個人物,這般的品行,實在不該擱到這種地方,應該修個黃金一般的宮殿養起來才是。想到此處,葉傾城心神一蕩,驟然覺悟自己實在是唐突,連忙閉了眼不敢再瞧。
其實符亭之也是抱著書本混眼睛,一個字都讀不進去的。自從遇到道人傷了喉嚨與身體,符亭之逐漸有了被命運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對自己的未來開始懼怕起來。符思這個人物的生平自己太了解,因為了解所以擔憂。
先前與眾兄弟那番對話對她的觸動實在太大,別的人如何看可以不管不顧,至親家人的看法卻必須顧及的。若非親身經曆,誰也無法讓一個受過新時代科學教育的人相信鬼神。這個世界沒有鬼神沒有輪回沒有那所謂的命中注定,這樣的話如今的符亭之怎麼也不敢再說了。
若真是命定,有朝一日自己投降了大正,身邊這幾個含血唪天的兄弟且不論,屆時父親會如何才是最擔心的。想到此胸中亂麻愈攪愈緊,脫口念到:“未曾生時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來時糊塗去時迷,空在人間走一回。”
靠在草堆上的葉傾城聽到隨口便接上:“悲歡離合多勞慮,何日清閑誰得知。來時歡喜去時悲,不如不來亦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