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中四目相對，良久葉傾城方言：“亭之也有難解心事？”
    “不能與外人道。”符亭之握著書卷歎息：“亦無法讓人了解……”停了一陣歪過臉來問：“傾城兄本是疏闊男兒，怎會說出‘不如不來亦不去’這般喪氣之言？”
    撐了撐身體讓自己靠得舒服一些，葉傾城想了想才說：“我在家中是庶子……”
    一句話符亭之已猜個八九不離十：“你家族應該很大吧？”知道的已經有十二個孩子，或許葉傾城後麵還有十三、十四，想必妻妾已然成群：“隻是隨口一問，不方便可以不說的。”
    一句和平演變早讓葉傾城起了請教之心，好不容易得了深談的機會怎能不抓住：“我師承戚家，戚君山是我師爺。”
    剛將早想好的段子說出口，坐得好好的符亭之突然站了起來拱手就揖：“哎呀，忠臣良將之後，小弟眼拙了。”
    “……”這話倒將葉傾城說愣了：“我師父全家因謀逆被砍頭，為何亭之卻說成忠烈？”
    “作不得數的。”符亭之擺手：“文帝那時年輕，被讒言蒙了眼睛錯怪了忠臣。”不管不顧葉傾城會否吃驚，很篤定的斷言：“早晚會平凡昭雪的，兄隻管等著看就對了。”
    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撫摸那杆銀槍，胸中十分的羨慕絲毫不作掩飾的衝出口去：“戚家槍槍中王，銀槍無畏斬敵沙場。若是戚家還在大周怎會如此不堪一擊，可歎一門忠烈到最後屍骨都……”
    “亭之……”葉傾城看著他觸摸著自己銀槍，突然一陣心弛神搖，竟生出想將人與槍一起摟進懷中的衝動：“咳——咳——沒想到亭之對武將如此推崇……”
    像神一樣存在於千古曆史中的英雄人物怎會不讓人崇拜，符亭之也隻是平凡人，生逢亂世隻會更加追崇逝去的先烈。沉浸在崇拜情緒裏好一會符亭之才回過神來：“曾讀過一本野書小冊，著者筆下戚家軍實在……”猛然醒悟如今戚家還是亂臣賊子：“哈哈，可惜是禁書，讀過急忙就燒了藏都不敢藏的。”
    重新坐下興致卻起了：“兄若是身體康複了，可否演一次戚家槍，也讓亭之長長眼。”美人果然是愛英雄的，哎！！！
    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脯：“當然。”別說一次，十次百次也行啊。
    葉傾城的故事編得很圓滿，將自己說成西北避世而居的武學世家之子，幼年時機緣巧合救了逃亡的戚家獨子得了槍法真傳，練就了一身武藝。又說大半年前，自家父親舉辦了一場大比武，自己奪魁同時奪得了義軍首領的位置。
    符亭之聽到義軍二字也有些驚訝：“你說義軍？大周居然還有這樣的民間組織？”又仔細回憶一下，曆史上並未有此紀錄：“真是聞所未聞。”倒也不是不信葉傾城，隻是覺得曆史變化實在有些大了。
    “現在沒有了……”葉傾城假裝惋惜的講出自家大哥陷害親弟，結果引發內亂，仗還沒打義軍已鬧得四分五裂：“還沒成氣候已煙消雲散了。”
    “難怪從未聽說過。”符亭之暗自想：符家家風向來嚴謹，生怕亂了嫡庶尊卑。自己從前頗覺迂腐，如今看來這一夫多妻的時代，嫡庶之分苛刻些並無不妥。
    想到這裏又望一眼葉傾城，見其人重傷在身卻難掩逼人英氣，麵貌又生得頗為俊朗，關鍵還通文采。這樣一個人物無奈生錯了肚皮，實在有些可惜：“一家之主也罷，一國之君也罷，有才德者居之也無不可……”畢竟人家救過自己性命，思付妥當才問：“結果，你就帶著剩餘的義軍追到漳州，殺了大正兵馬大元帥？”
    葉傾城不置可否的道：“我們進漳州本想投軍卻不為刺殺。”投敵是大王子安在戟城頭上的罪名，如今借來一用倒是正好：“沒想到進了漳州發現守軍早撤了，漳州隻是一座空城。”
    “京城也是一樣……”符亭之回想自己離京看到的情形：“隻怕一路向南都會是那般了，這樣的河山戟薑要去何用？”
    “大正軍殘暴，百姓跑也是必然的。”葉傾城說完這句話眼神刻意躲避開去，看向一旁的火堆。縱然當時沒有話語權，但也是軍中一員，說不慚愧自己都不信：“我們正準備東去，就瞧見大正大王子與大元帥雙騎落單……”
    接下去葉傾城沒有再說，他不想說大元帥到底怎麼了，並非還貪念那個位置，而是因為眼前這人。葉傾城不想騙他，可亡國之仇擺在那裏，自己的身份若想留下必須有所欺瞞：“結果就是你看到的，我們被大正大王子一路從漳州追到岐山。”
    英雄末路，兄弟反目，父親不解不顧，做兒子的當然會想不如當初別將我這庶子生出來，既生於世為何矮人半截？‘不如不來亦不去’原因全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