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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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爍坐到宣治南對麵兒的時候,宣治南抬起眼皮,略帶審視地把對麵這個男孩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嗯,似乎比那天第一眼更好看了,眼眶不紅了,精神頭也好了不少,就是一身的運動服顯得稚嫩了些。這麼看起來,宣治南更覺得自己眼光沒錯,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帥哥,簡直就是為了迎合他的審美而生的。
宣治南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景爍坐下來也沒廢話,直奔主題:“定損單給我看看,一共多少錢?”
宣治南不緊不慢地拿出一張紙,往景爍那邊推了推。
景爍瞥見宣治南手腕上戴著的是一塊寶璣全球限量的手表。視線上移,沒有了茶色的墨鏡,宣治南整個人的五官清晰了不少,一對濃密的劍眉,修長深邃的雙眼,挺拔的鼻梁下是一雙男人味兒十足的薄唇,唇邊還留著微微的胡茬,整個看起來就像是少年漫畫裏的男主角一樣。景爍怔了怔,把目光轉移到紙上。
“三十萬!?”景爍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賓利車貴,但是沒想到這麼貴,撞了一下就要三十萬?景爍暗自咋舌,這麼多錢,算是他爸一年工資的總和了。對於景爍這種普通人而言,真不是什麼小數目。景爍看著賬單上的數字,一個一個零挨個數了好幾遍,才確認自己沒看錯。
“怎麼?那撞壞了的零部件,其他部分剮蹭掉的油漆,都要從歐洲運過來。這我還是把零頭給你抹了的。”宣治南放下杯子,打量著景爍。
“這麼多啊……”景爍握著那張單子,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宣治南聽。
宣治南滿意地一笑,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景爍腦子一團亂,該怎麼辦?如果把賠償的事情交給保險公司處理,那麼張天城他爸勢必會知道這件事兒。一想到張天城昨晚傷痕累累狼狽不堪的樣子,他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再挨一頓打。
可是如果不說出來,他去哪兒找這三十萬?
“怎麼了?”
“那個……”景爍略帶尷尬地瞧著宣治南玩弄著另一隻手上的蜜蠟手釧,眯著眼打量著自己,“能不能延後一段時間。”
“延後?”宣治南把玩手釧的動作驟然一停,“你難道讓我爸開著一輛屁股被撞爛的車,滿大街招搖過市麼?”
“我們一時半會兒真的湊不出這麼多錢。”景爍放下單子,皺著眉頭,艱難道。
宣治南一笑:“拿不出錢,可以用別的賠我。”
“什麼意思?”景爍抬起頭,眼睛裏閃著一絲光亮,不知道宣治南這句話寓意何在。
宣治南身體前傾,薄唇勾著一絲玩味的笑,“我這個人不認死理兒。我可以寬限你,但是不是白寬限的。”
“你要什麼條件?”景爍愣愣地瞧著宣治南把手釧戴回去,二郎腿一支,有點兒居高臨下的瞧著自己。
“做我的人。”
“什麼?”
“我說,讓你做我的人。做多久,就給你寬限多久。”
景爍呼吸一緊,做他的人?這什麼意思?
“能不能說具體點兒。”
“做我的男朋友,陪我逛街陪我吃飯,聽我差遣,無聊的時候陪我打遊戲,看電影……總之,你就得聽我的,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景爍這才反應過來,眼神驟然變冷,看著宣治南儼然一副公子哥兒的架勢,再加上他說話的狂傲口氣,真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兩巴掌,景爍強行按捺著內心狂暴溢出的怒火:“你看清楚了,我是男的。”
宣治南有點兒不耐煩,似乎對性向的事兒壓根兒沒放心上:“我眼瞎?這我看不出來?小爺我就好這一口,你要是一姑娘,今兒就隻有乖乖拿錢的份兒。”
頭一回見到能把“我是同性戀怎麼了”說的這麼理直氣壯的人,景爍一口水差點兒沒咽下去。
景爍內心暗自咆哮,什麼人啊這是?眼前這個氣勢逼人的周扒皮,居然還是個同性戀!千言萬語都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就像被兩筐爛柿子砸中了腦門兒,那憋屈的滋味兒一點兒都不好受。
宣治南享受地看著景爍低著頭糾結掙紮的小表情,像是餓虎伏在叢中等待觀望獵物一般,隨時都能趁其不備將他拿下,吃幹抹淨,一點兒不剩。
幾秒之後,他收起那一刹那的獸性目光,恢複正常。
“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麼?”景爍歎了口氣,抬眼看了看宣治南,“我是直的,我做不來……”
“你能做得來。”宣治南一笑,“我說你能,你就能。”
“讓我考慮考慮。”
宣治南有點兒失望地伸出兩根手指,“兩天。我隻給你兩天的考慮時間。要麼拿錢,要麼答應我的要求。”
“好。”景爍抓起書包,站起身,一秒鍾都不想在這裏多呆。
——
宣治南走出飯店,手機響了。
“喂,宣先生?您的車已經修理好了,修理款也已經從您交給我們的銀行卡裏劃走了。您看您什麼時候方便取車?我們這邊隨時恭候。”
宣治南嘴角微微一揚,看著景爍的身影閃進地鐵站,“我過兩天就過去。”
“好的。”
宣治南收起手機,昨晚托陸乘風偽造的假定損單,果然把那個小尤物蒙住了。想到這兒,宣治南不禁得意,一切和他預估的沒有錯,景爍的眼睛不會騙人,他就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兒,渾身上下帶著股奶味兒。而自己,玩兒膩了伺候的服服帖帖的老手,覺得這種新鮮乖寶寶特別對自己胃口。
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宣治南朝著自己的車走去。
走到拐角,宣治南呼吸一滯。他的紅色瑪莎拉蒂旁邊,站著一個女人。那女人黑色外套,帶著名貴的絲巾,腳下踩著一雙漆黑發亮的恨天高,正靠在他車上抽煙。
宣治南黑著臉走過去:“宣淩北,你又來幹什麼。”
女人轉動紫色眼影下的眸子,耳下的鑽石耳墜發出刺眼的光。
“你叫我什麼。”
宣治南低下頭,攥著拳頭,喉結滾動,很久以後才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姐。”
女人朱唇微揚,得意地把煙掐滅。“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辦出國手續?”
“我不辦,我從來沒說過我要出國。”宣治南瞪著她,“你和媽省省心吧,我不用你們管。”
“我就不明白了,出個國怎麼你了?”宣淩北冷聲道。“以你現在的學曆,能找到什麼好工作?難不成你想跟你爸似的,也玩兒大器晚成?”
“你爸”兩個字,深深刺痛了宣治南的心髒,他整了整衣領,麵露寒氣:“那也是你爸。”
“好,不跟你爭這個,你給我個理由,為什麼不想走。”
“我這邊兒有放不下的人。”
“放不下的人?就之前那個叫白小鬆的,不男不女的那個?”宣淩北上前一步,氣勢咄咄逼人。
“不是他。”宣治南搖頭,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景爍剛才在自己麵前掙紮的小模樣,“我不能走。我不能撇下他。”
“你玩兒不夠了是吧?”宣淩北突然厲聲喝道,“我警告你,你玩兒男人這件事兒,媽還不知道,你如果讓她知道了,你知道後果的。”
宣治南冷冷地看著宣淩北的眼,那雙戴著美瞳的發灰色的瞳孔讓他心冷,心一橫:“你們還有臉過問我的事兒?你們配?”
宣淩北怔在原地,一時間說不出話。
“小南……”
“起開!”宣治南一把推開宣淩北,上了車,不由分說地發動車子,車子伴著轟鳴聲瞬間閃出好幾米開外。
宣治南看著後視鏡裏,那個黑色的身影轉過身,停駐了一會兒,邁著大步離開。
還來不及難受,手機就響了。
“喂,大治,怎麼樣,事兒順利麼?”陸乘風的聲音從藍牙耳機裏傳來,爽朗而帶著壞勁兒,“那小孩兒被蒙住了沒?”
“嗯,挺順利的,看他那樣兒,估計沒懷疑什麼。”
“不過要我說,你丫這招兒也忒損了,坑人這種事兒,我可是頭一回幹。”陸乘風說著,語氣卻帶著勝利的喜悅一般,“我先替那小美男默哀兩分鍾。”
“玩兒去。”宣治南頓了頓,“那個,我剛才……遇見我姐了。”
“靠,她又來找你?還是為了把你弄出國的事兒麼?”
“是。”
“本來這是我不該管的事兒,是你的家事,可我真想說一句,你媽和你姐太勢力了,當年你爸落難的時候撂下你們跑了,現在你爸抬頭了,又上趕著巴結你們。這對兒母女可不是善茬兒,你當心著點兒。”
宣治南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往後陸乘風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太進去了,又一次陷入回憶之中。
當年分家的時候宣治南才五歲。他父親宣穆寧當年被公司開除,落魄的一窮二白,整天借酒澆愁,回了家醉的不省人事,過得根本不像樣子。就在那個時候,宣治南的母親毅然決然地提起了離婚訴訟,官司打了一年,最後帶著姐姐宣淩北離開了他們。
宣治南至今都無法釋懷,當年把自己拋給酒鬼父親的那兩個女人。是她們,讓自己過上了那種放學回家還要挨打,收拾屋子,做飯做家務,沒日沒夜又混沌不堪的日子。
他恨她們,恨的入骨。
後來宣穆走上政途,平步青雲,如今混的也是京城名氣遠揚的人物。日子好過了以後,宣治南和父親的關係也沒有什麼緩和,隻是宣穆覺得愧對兒子,總是希望用金錢彌補他童年受過的創傷。
“大治,大治?”陸乘風的聲音喚醒了他,他才發現路口已經綠燈了,後麵的車一個勁兒地鳴笛催促著。
“不說了,我快到家了。”宣治南掛掉電話。
——
景爍在回去的路上回味著宣治南的話。
他生平第一次遇見這種奇葩的事兒,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
“列車運行前方是北京站,去往北京火車站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景爍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坐過站了,無奈地歎了口氣,準備下一站下車到對麵再返回。
車門打開的瞬間,許多形形色色的人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往上擠,景爍咬著牙拚命往前衝,才勉強順著人縫兒鑽出了車門。他回望著擠滿了人的車廂,心亂如麻。
轉眼間,兩天就隻剩下半天了。
中午,張天城已經起床,正在浴室裏洗澡。他拿出手機翻閱著通訊錄,不甘心地一遍遍地翻閱,想著是不是能從誰那兒借到錢。翻了一個遍,景爍趴在桌上擺弄著手機,他的同學,誰能一下子拿出三十萬啊?借錢這種話又該怎麼開口?景爍心亂地抓了抓頭發,失望地把手機扔在一邊兒。
難道真要跟他哥開口麼?
目前能夠一下子拿出三十萬的人,除了堂哥景鋒,景爍想不到別人。
景爍有無奈地抓起手機,小心翼翼地給他哥撥了過去,做著最後的掙紮。
“小爍?”景鋒渾厚沉穩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那個……哥,你在幹嘛呢?”
“在幫著給新員工訓話,怎麼了?”
“那個……你之前說公司遇到問題,解決了麼?”
“資金周轉的問題還沒解決……不過應該沒事兒。你今兒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問這個?”景鋒疑惑,但是還是很有耐心。
景爍感覺自己如鯁在喉,憋了半天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沒事兒,哥,你忙吧,我就是隨便問問。”
掛了電話,張天城從浴室裏出來,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
“又跟你哥膩歪呢?”張天城用毛巾擦著頭發,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不是受傷了麼?洗什麼澡啊?你不怕感染麼?”景爍站起來,皺著眉看著張天城。
張天城愣了愣,笑的沒心沒肺,“昨晚有點兒熱,身上黏糊糊的,怪難受的。”
“過來我看看。”景爍命令的語氣拉過張天城,“你丫能不能長點兒心,傷口不能沾水你不知道麼?你看看,這兒都紅了,趕緊的,我再給你上點兒藥。”
張天城順從地嘿嘿一樂,把浴巾拿開。景爍看到張天城後背紅了一大片,樣子煞是駭人。
抹完碘酒,景爍問:“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張天城道。“多大點兒事兒。”
“那個……你爸要是知道你還撞壞一賓利,是不是還會打你啊。”景爍垂下眼皮,睫毛微顫。
“肯定的。這種事兒他以前也不是沒幹過。初二那年,你記得不,我用棍子把同學腿打骨折那回,我差點兒就被我爸弄死。要不是鄰居過來勸,我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景爍當然不會忘,當年景爍去醫院看望張天城,他肋骨骨折了好幾根,呼吸都困難。他自然也知道張天城的父親是多麼厲害的狠角兒,要不然也不能叱吒商界那麼多年依舊金槍不倒。
景爍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不論如何,他不能拱手再讓他發小兒去挨打,他現在已經遍體鱗傷了,如果這個節骨眼再來一頓打,張天城保不齊又得進醫院。
“怎麼了你?那個車主聯係你了?”
“嗯,不過沒事兒,”景爍笑了笑,“他說能寬限一段日子,你先安心把你這一身的傷養好的吧,不然讓你爸知道了,非給你捅成蜂窩煤不可。”
張天城哈哈大笑,一把攬過景爍,晃來晃去,“那我得在你這兒多賴幾天。”
景爍白了他一眼,“你丫真他媽不要臉。”
下午,景爍和張天城一塊兒看電影,看著看著心就飄走了。
這是做男朋友,不會有什麼事兒吧?宣治南看上去雖然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但是不像是會違法犯罪的人,隻是三十天,應該很快就能過去吧?如果隻是一塊兒吃個飯,看個電影什麼的,景爍倒覺得沒有什麼心理壓力。隻是宣治南那句“做我的人”讓他別扭地拐不過彎兒來。
他好歹也是個男人,做別人的人,這叫什麼事兒?不過一想到那三十萬,景爍心就更沉了。
拿起電話走到自己的屋裏,景爍關上了門。
“喂,你之前說的事兒……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