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訓主任辦公室內，何少容一個勁兒地哭，與程茂平打得頭破血流之時他沒哭，這會子倒是哭上了。學訓主任自然是沒有體罰他，隻是想嚴厲地訓斥一番而已，可話還沒說幾句，何少容的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不一會兒就哭成了涕泗橫流的樣子。
    學訓主任實在不好再說什麼，隻好擺擺手，把他請了出去。
    何少容抽噎著轉身開門，不想這門剛一打開，就看見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外麵，正是段正霖與程茂平。
    何少容倒吸了一口冷氣，把眼淚給收了回去，不過他紅著眼睛怒目瞪著程茂平，一句話也不說。程茂平見了他自然更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但看著何少容哭得滿臉通紅，以為是學訓主任狠狠地替自己教訓過了他，心裏便微微地平和了一些。
    段正霖抬起手，抓住了擋在人前的何少容的手腕，將他拉了出來，隨即，又在程茂平的肩膀上一拍，順勢將他往裏一推。
    二人擦肩而過，沒再起幹戈。
    “去吧。”段正霖對程茂平說。
    程茂平回頭冷眼瞧了瞧何少容，接著沉下臉走進了學訓主任的辦公室。
    辦公室大門應聲合攏，落在何少容耳中是急促的一聲響。
    走廊幽深而長，廊壁上的油畫暗暗地流轉著光澤。
    段正霖拽著何少容的手腕往外走去。
    皮鞋擦著大理石磚發出嘎達嘎達的清脆聲響，最終停在了無人的樓梯口。
    段正霖鬆開了何少容，將手插進了褲子口袋，他麵無表情地問何少容，“你怎麼打人？”
    何少容聽到段正霖的聲音，羞愧似地抬不起頭來，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他想，大少爺對他不壞，不但送貓，還拉著自己一起上家教。自己雖然不敢與大少爺多說話，可心裏還是很感激大少爺沒有看不起自己，很把自己當個人。隻是今天，自己偏偏就犯了混——打程茂平，何少容不後悔；可打人，何少容後悔了。
    “我沒想打他……可他總是惹我。”何少容沙啞地抽噎，斷斷續續地說。
    “他惹你不是一天兩天，怎麼偏偏今天忍不住了？”段正霖抓著何少容毛茸茸的栗子腦袋，向後一抓，何少容便抬起了一張花貓似的臉。“為什麼哭呀？”
    何少容手足無措地不斷喘氣，一邊咳嗽一邊委屈地直癟嘴。
    段正霖見他這副悲上心頭的架勢，微微地翻了個白眼，“不說我走了。”
    何少容肩膀抽搐了一下，終於小心翼翼地答道：“我，我好久沒見我媽媽了。我很，很想她！”
    “哈，原來是借題發揮呢。”段正霖不緊不慢地冷哼一聲，“茂平是撞槍口了。”
    何少容更加難受，宛如受了批評，心裏又想著媽媽，一顆心痛成了一片，幹脆是嗚嗚地哭出了聲。
    段正霖籲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了手帕，遞給他，“想媽媽就去看看她。”
    何少容不接手帕，他淚眼朦朧地抬眼仰望段正霖，更加泣不成聲，“媽媽說過，除非小姨帶我回家，我一個人是不能亂跑的。”
    段正霖將手帕摁在了何少容的麵頰上，輕輕地按著，“我帶你去，你就不算亂跑了。”
    “啊……？”何少容懵懂而又哽咽。
    段正霖仔細地將何少容的眼淚擦幹，一邊擦一邊說：“我讓司機送你去，等你看完媽媽，司機再接你回家，很快的，不會有人發現你亂跑。”
    何少容激動得漲紅了臉，他一把握住了段正霖白皙幹淨的手，“真，真的？！”
    段正霖點頭。
    何少容抓著段正霖的手，越抓越緊，他黑亮的眼珠閃爍出驚喜的光彩。
    “當——當——當——”
    沉重的鍾聲響起，是又要上課了。
    段正霖將手帕塞到了何少容的手裏，頭也不回地走了。
    何少容呆站在原地，緊握著的，從段正霖的手，變成了段正霖的手帕。他的眼睛濕漉漉的，氤氳的視線裏，段正霖的背影修長清秀。他低頭吸了吸鼻子，很珍惜地將手帕合在了手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