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有行酒令，咱們去那邊玩玩看，”另外一個齊思賢自小一起玩過的姐妹見到她，招呼她一起，兩人往那個方向走了兩步，卻眼看著宋姑娘也掉了個方向一起跟來，齊思賢心裏一個咯噔，頓時又收住了腳：“我忽然想起來我吟詩作對不在行，還是你們去好了。”
    “那思賢你都會些什麼呀？”宋姑娘說著，那邊舞罷一曲後，一個以賓客身份前來的小姐似乎被激起了玩心，躍躍欲試地上前彈琴演奏，一邊輕聲淺唱，泰然端莊，落落大方。
    “……笛子，二胡，”有點心不在焉，齊思賢簡直生怕會被推出來出洋相，隻想著幸好自己會的都沒看到擺出來，要不要直接走開好了，“不過琴棋詩畫我真是沒多大造詣，會的那點也上不得台麵的。”
    “我記得你外公給你請武師的時候，也請過舞蹈師父，你之前武功那麼厲害，還聽說跟四皇子都掰過腕子，南慶那天還在酒館裏打了個人，我看跳舞你應該也不在話下吧？”
    ……問個跳舞都能怪裏怪氣的扯到這些？腦子裏嗡嗡的聲響由小漸大，齊思賢覺得有些感覺不到自己的麵皮。旁邊另外那個小姐妹眼睛也瞬間瞪圓，沒料到宋姑娘要這麼說話，半張著嘴幹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齊思賢知道她的名聲什麼的並不好，但是平時也不會無端想起之前做過的一些事，更不會莫名其妙被人拿出來當著麵說叨，一般人畢竟不會這麼無聊。然而現在在這樣的場合被宋姑娘劈麵而來這幾下，之前酈元安的明嘲暗諷和南慶日那個人的背地議論等等又都浮現腦海，才忽然真正意識到這些事真的是成了笑柄成了談資，盡管一邊在告訴自己不用管別人說什麼都不需要理會，另一邊卻覺得無能為力無人理解，四麵楚歌。
    她暗自吸了口氣：“……我不會跳舞。”
    “是麼？我們隨便拉哪個出來，多多少少都該會點的吧，那你在學宮待了這麼幾年，都學了些什麼啊？”宋姑娘見她沒有什麼別的反應，語氣帶著點得意，似乎覺得十分好笑。
    齊思賢心裏忽然輕鬆下來，因為她一瞬間覺得不用再忍了，為什麼要為了這個人讓自己不好受。半側過身子直麵著宋姑娘，齊思賢平平說道：“我要是想學你會的這些，也沒必要去學宮了，是不是應該跟你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才能像你這麼有見識。”
    現在正走出來立在廳堂人少的一角，旁邊這個姐妹見兩人這樣架勢，麵色尷尬地噤聲屏息，被齊思賢嗆聲的宋姑娘頓時臉都氣白了，不再拐著彎而是徑直不服氣地回駁：“你居高臨下什麼呢？就憑你去了幾年學宮我們沒去就了不得了，對我們這麼屈尊紆貴的？”
    “你搞錯了，我隻對你居高臨下屈尊紆貴，”齊思賢俯視著她，麵不改色：“不過不是因為我去了幾年學宮你沒去，而是因為你就是個蠢材。”
    “你——”
    “我看齊小姐說的在理，”一個陌生的清貴聲音忽然從旁不急不緩地插了進來，齊思賢側頭看去，瞬間一陣疑惑，片刻方才反應過來，麵上沒有表現，但心裏已經吃了一驚。
    ……這是酈元秀公主。
    宋姑娘臉紅一陣白一陣，而元秀公主則十分自然地挽起齊思賢的手臂，微微一笑，她出現後周圍已經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聲音都低了一個度：“你……叫什麼來著？你要是沒什麼事了的話，我跟思賢可就不奉陪了。”
    跟要熟不熟的人吵架，比起跟陌生人吵架和跟熟人吵架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宋姑娘是齊思賢自小就相識的小姐妹之一，雖然並不怎麼一起玩，不過剛剛這樣一撕，盡管麵上不顯，齊思賢的感受也還是處於半漂浮狀態，任由元秀公主輕挽著自己一起走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月下的側庭廊道台階，燈籠的柔光落下，跟賓客雲集的廳堂一牆之隔，漏出來的音樂和喧嘩成了背景音，時不時也有公子小姐或是攜伴輕聲笑語、或是單獨從這廊道間經過，但也不會有人特意打擾。元秀公主也同樣席地而坐，從旁邊的侍女手上拿下兩小瓶清酒，吩咐她自行離去，一邊回過身來遞給了齊思賢一瓶：“來一點麼？”
    齊思賢沒有心情想太多，點了點頭就接過來，開了封攥在手裏飲了幾口，心不在焉地望著前方的樹叢暗影，片刻後轉向右邊的元秀公主，說道：“謝謝你幫我解圍。”
    元秀淡淡一笑：“我其實沒做什麼，你原本就已遊刃有餘了。”
    齊思賢看著她，她嘴角邊掛著一抹淺到看不出來的笑。這位公主身上似乎有種奇怪的魅力，盡管嬌纖若柳，但自有一股強韌的氣場，舉手投足間盡是清貴，然而這樣平靜凝望著別人時，也並沒有給對方造成什麼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