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的視線緊鎖在舞動蹁躚的少女身上，林忌襄眸色陰沉，雙唇緊抿。
    他已經應承過會為這個舞姬贖身，平時就算沒有頻繁去琴袖坊，送過的獎賞物品也早該夠她用度無憂，她竟然還沒有一點自覺，敢背著他私自接其他的生意？！還是在這樣的場合，當著他一圈同學友人的麵這般起舞？
    壓下有些緊促的呼吸，林忌襄看到斜對麵正立在一群鶯鶯燕燕中的陳靖白有點驚訝地給自己使了個眼色，更覺無名火起，視線一偏，一身黛藍衣裳的齊思賢立在月白錦衣的崔賀身旁，方才冷鬱的神情似被舞姿驚豔，雙眼正徑直看著起舞的舞女，不由讓他心跳稍亂，有點莫名的緊張。
    崔賀也在看著場中的起舞畫麵，並未轉移視線，嘴角一點似笑非笑。琴袖坊本就是舞樂教坊，除開坊中的聲色生意外，也常常應各種場合的需求，派出歌舞樂伎現場或是奏樂或是伴舞，在這裏出現琴袖坊的歌舞伎者並不奇怪，但為何偏偏是這個鳴絮在此首舞，林忌襄深吸口氣，幾乎把銀牙也要咬碎。
    ……崔賀這混賬，還真是無孔不入。
    哪怕再看著崔賀跟齊思賢說了什麼，隨即兩人往廳堂那頭走，在一張桌前坐了下來，林忌襄都沒辦法再分心去多注意那邊，隻能死盯著場中舞動如蝶一般的鳴絮，心道這曲終了，無論如何她須得馬上離開這裏。
    齊思賢實在無法現在就走，隻得跟著崔賀在桌旁坐了下來。這桌麵上是個小遊戲，桌旁幾個男生是之前崔賀遊學的同伴，也不算是太陌生了，大家玩著杯覆繡球的遊戲，沒猜對哪隻杯子下有繡球，便要罰酒。
    這樣的娛樂雖然簡單，這樣的氛圍下大家倒蠻有參與感，公子小姐們都能玩到一塊去。麵熟的就罷了，她跟幾個相識的姑娘打了招呼，卻隨即很快意識到了這一圈女賓客對她的興趣，一些分明從沒見過的小姐閨秀們都在隨意聊天之餘漸漸湊上來，開始互相攀談。
    好在聊的還算愉快，有位小姐問起來在學宮有沒有意思的時候，崔賀甚至還幫她說了話。然而交談之間，看到一個麵熟的姑娘也湊了過來，齊思賢心裏忽然湧上了極不好的預感，在楊晏的生日宴上她就領教過這姑娘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功力，麵上掛著的笑容此時都有些僵住了。
    有個侍從過來，跟崔賀說了什麼，崔賀隨即站了起來，齊思賢這時忽然很不願意他離開，驚愕地扭頭看他。
    “我去那邊敬幾杯酒，不用太久就回來，”崔賀感覺到了她的不情願，溫聲說道，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就向那頭的廳堂走去。
    “待會就要看賀禮去了吧，”見崔賀走了，有個姑娘躍躍欲試地說道，話說也不知道隻是江臨還是南扈這邊的流行，總之齊思賢參加過的幾個生日宴，總要有個查看大賀禮的環節，年輕人們在這時候也總是頗為興奮，哪怕已婚的年輕少婦，也都喜歡興高采烈地一旁嬉笑助威。
    “思賢，你這回送了崔公子什麼呢？”
    齊思賢背脊僵直下來，這個姑娘叫啥來著她都忘了，隻知道姓宋，也已經嫁做人婦了，她要是沒記錯，宋姑娘不喜歡自己的原因是她相公之前被武功尚在的齊思賢當麵狠訓過一次：“……字畫和墨硯。”
    “你們倆呢，準備了什麼？”另一個姑娘笑道。
    “我們的有什麼好提的，現在要說到祝賀冠禮，還有哪個比得上思賢去年送的那匹白蹄烏馬來的轟動。”
    齊思賢想幹笑一下卻笑不出來。不止是她自己，周圍好幾個人的麵色都變了變，然而有人並不知道這事，吃驚問道：“哦！齊小姐還送出過白蹄烏馬呢，是送給哪位貴客了？”
    “……也是個學宮的同學。”
    淡淡作了回答，齊思賢想要先換個地方待一待，站起來裝作隨意地往後方看了一圈，竟然就看到了林忌襄正立在堂中舞樂之處的旁邊，亦是一身禮服長身而立。當下四目相對，兩人俱是一怔。
    齊思賢有點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招呼，上回的爭吵實在幼稚了點，不過卻也不是那麼好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林忌襄也簡單點了點頭，正巧一曲奏罷，齊思賢扭回頭來，林忌襄也隨即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穿梭於廳堂的賓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