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江成皓的主要任務是薛玟，故而現下齊思賢獨自外出需要乘坐馬車時，便隻能叫上家中小廝駕車。林風林雨不在之後，確實一開始有點不習慣，因為她已經對他們的一些服務習以為常了，就比方說出門駕馬車這事。要不是他們走了，她都要忘了自家也有個打理馬廄的小廝。
    話說回來，宅子裏這樣的配置，已經算少了吧，一個張嬸打理廚房後院，一個小廝打理重活和馬廄，一個齊玲貼身服務，就是這樣也比以前的齊思賢多多了，以前家務後勤都隻一個張嬸在做，因為齊思賢在學宮時間之外行蹤不定，又不喜歡有貼身人員一直在周圍影響她，家中也相應的沒有什麼太精細的服務。相比之下，她在提升生活質量上，已經相當用心了。
    掀了馬車簾下來，齊思賢第一次來崔府，按著崔賀給的地址，這裏也是個比較安靜的住宅區，隻是因為生日宴請的緣故，門前燈籠結彩，還有不少等待著自家主子的馬車停在路燈懸掛一路的道旁，看起來這次生日會辦得頗為隆重。
    崔府出乎她意料的大，穿過了前院和幾道回廊，才到了宴請的大廳，沒有慣常該有的奏樂，引領的侍從把她帶到堂中，齊思賢才發覺，原來她正好趕上正在進行的冠禮。
    ……這可比她預計的早了點。輕輕走上立在大堂兩旁站立觀禮的人群當中，找了個賓客站立較稀疏的地方，無聲看著崔賀跪在大堂正中鋪好的錦毯上，背脊挺直，斂眉垂目，麵目恭敬。
    他穿著飾以煙灰刺繡的一身白色錦袍，收緊的袖口和鑲邊腰帶凸顯出點勃勃英氣，頭頂隻用末端係有數枚玉珠的黑色發帶綁縛發髻，在兩側耳後沿著後背垂墜下來。齊思賢隔著站在最前一排的長輩看去，一個同是崔家長輩的長者立於一旁肅穆唱禮，隨著他口中行禮步驟的指令一一說出，崔賀的父親從侍女手中平舉的木盤上取下一隻樣式質樸的青銅發冠，在一片寧肅中給崔賀束冠簪飾。
    直到崔父領著崔賀開始謝禮，齊思賢才回過神來，原來正式的冠禮就這麼完成了。確實，楊晏那次其實也沒花太長時間，她也還記得他肅穆的身形跪於堂中，楊父給他束冠的時候，楊母就站在自己旁邊，用手帕細細抹著禁不住濕潤了的眼角。
    崔賀謝禮完畢，聚集觀禮的賓客開始散開，齊思賢有點心不在焉，耳中眼前像是走馬觀花過了一場。照慣例來說，接下來大體就是同齡人的社交娛樂時間，這大堂簡直是為此而生的，中間的花式廊柱將諾大的廳堂分成左右兩部分，賓客們幾乎是下意識地，持重的長輩往右半部分聚集而去，年輕人則在左半邊大堂裏交談玩鬧。
    齊思賢還沒來得及將手中的賀禮拿去在禮桌前放下，就聽到身後崔賀邊叫著她走了上來。
    “思賢，”
    “嗯，”拿著手中的禮盒轉過身來，齊思賢覺得有點尷尬，露出個笑：“生辰快樂啊。”
    她來晚了。事實上她想來得早一點，這樣就可以在正式冠禮結束後就走，以避開接下來可能會遭受的同輩壓力，尤其在去年楊晏的生日暨冠禮過後，齊思賢並不願意在這麼相似的場所逗留太久。
    然而冠禮並未照著她預計的時間進行。現在要是放下禮物就走，也實在太說不過去了。齊思賢有點窘迫地晃了晃手中的禮盒：“給你帶了禮物。”
    崔賀看著她，嘴角勾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今晚連感覺起來都跟平常不太一樣，以致於齊思賢有些緊張他會不會開口問這是什麼禮物。
    “謝謝，”崔賀讓個侍從把禮物拿去，拉著她就往人群裏走。
    齊思賢今日穿的是一身黛藍色衣裳，材質垂墜柔韌，但為避免在這本該是歡慶的日子一身暗色顯得太過喪氣，款式也是時下流行的女裝樣式，隻想得體但低調，不過禁不住崔賀這個一身明晃晃錦白色的壽星正主拉著手臂往人堆裏走，不由得微微皺起眉來。
    奏樂聲忽然變了，變成了節奏明快如溪水叮咚般的輕快舞曲。堂中一塊地方被開辟出來，幾個長袖翩遷卻仍不失素雅得體的女子按著錯落的位置正在演奏琴瑟箜篌，一個站立時如深穀幽蘭一般的青衣長袖舞姬婷婷嫋嫋，和風吹動青煙一般起舞，腰肢流轉間，緩靜時似處子，迅疾處若脫兔，隨著流動的節奏明豔綻放，當即吸引了不少賓客的目光。
    視線終於從齊思賢被崔賀拉著的手臂處挪開，落在隨著變化的曲調舞動而起的綽約舞姬身上，片刻之後林忌襄略微凝眉，接著越蹙越深，隨即忽然認出了什麼，幾乎是僵立當場。
    這不是……他在琴袖坊包下的鳴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