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齊思賢從紙本上抬起眼問道。
    “我聽說是風水上的必要之舉。這天字一號房本該是很難得空，但今日我們住進來的時候卻十分順利，小二收拾了好一番才清出了有人氣的模樣，”他搖頭不解釋，眉毛卻皺起來：“而這間房價格卻還跟地字一號房是一個價。”
    “是嗎？”齊思賢望了林忌襄一眼，後者竟然沒有提出異議，心裏一下狐疑更甚：“為什麼？”
    “掌櫃的說是沒有地字號房了，看我們是遊學書生，便把天字一號優惠讓住，但是剛才在樓下，我向堂中一個常客模樣的人問了問，才知曉究竟是何緣故。”
    皺眉聽陳靖白轉述去年曾有出行的一家子在這間天字一號房中入住，卻在當晚熟睡的雨夜裏遭了搶匪入室謀財害命，風雨撲了一地，一家四口橫屍床上、四處鮮血淋漓的事，齊思賢幹巴巴扯出個笑來，半信半疑：“你騙我的吧。”
    哪有那麼巧的事。他肯定是氣自己翻了路上的舊事出來嘲笑他，才瞎編出來以為能嚇人的故事。
    “我倒是想呢，”陳靖白哼了一聲，“這屋子出過人明明睡在床上、醒來的時候卻在床下或廳裏的事，還曾有住客無端昏迷不醒高燒不退、口出怪語。不過那知情人倒是說，自那凶案之後，還從沒有人正趕上下雨的夜晚住在這裏。”
    門響了，齊玲去應了門，片刻拿著個細頸小瓶返回來，齊思賢問：“誰呀？”
    “是店小二，送來了新的燈油，說今晚就不要滅燈了。”
    三人均是頓了一頓，互相看著，臉色嚴肅。齊思賢試著扯了扯嘴角，心道天字一號房服務周到，下雨了來送點溫暖，也不算什麼特別的吧：“哪有那麼巧的事，道聽途說之言而已，你們怕了？”
    他們聽了這話，不管心裏真怎麼想的，也俱搖頭以示不屑。於是幾人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般，繼續忙正事，僅餘窗欞處偶爾吹來的一點冷風，雨打之聲猶自響起，桌上的油燈晃了一晃，燈影動搖。
    陳靖白邊寫邊道：“齊思賢你還要每天洗澡？今晚……已經這麼多雨了。”
    她嗤笑一聲：“就是那一家四口都在我房間裏站著，我也照洗不誤。”
    “……”
    然而那畫麵卻隨著自己的話在腦中浮現，齊思賢控製不住，發現越想下去，心裏越沒有嘴上這麼從容。
    直到硬著頭皮在房間裏洗完澡，盡管雨還在外頭均勻地下著，她才覺得確實是自己在嚇自己，哪來那麼多怪事。再說了也到死亡那裏走過幾遭，怎麼還會莫名其妙的覺得可怕。
    然而不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覺得更加忐忑麼。幾次死裏回生的經曆，自己會不會能夠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事物？心頭狂跳起來，她已經習慣性地把燈火吹滅，站在一片明光突逝留下的黑影和雨聲裏，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店小二交代的，今晚就不要滅燈了。
    ……不要自己嚇自己。心一橫迅速跳上床，強迫自己不要想別的，鑽進被子裏閉上眼，心裏隻重複一句話：雨夜適合睡覺。
    在這樣的自我催促之下，入睡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容易。不知睡了多久，耳中聽到什麼細微的聲響，半睡半醒之間，聲音似乎越來越大，齊思賢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突然的醒來讓她有那麼一刻不清楚現在是何時何地。
    窗欞處沒有任何敲打的聲音，雨已經停了。這不是雨聲。
    “誰？！”
    她坐起來，抱著腿上的被子驚問出口。
    有什麼東西在鑽著自己的房門。木質門板被碾動深鑽的聲音乍聽著像某種持續的碾咬，刺耳得在裸露的肌膚上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他們幾個就住隔壁臥室，不可能聽不到的：“誰在外麵！”
    “林風、林雨！”齊思賢叫起來，以為會馬上就聽到的回應遲遲不來，她覺得自己要嚇僵了，他們都怎麼了，驚恐間下床去摸了燭台在手，橫下心幾步上前一下拉開了房門。
    黑暗中一個東西掉落在腳下，樣子輪廓跟自己剛剛拿的燭台一模一樣，瞬間讓她心髒幾乎停了幾秒，直到定睛確認方才的燭台仍在自己手中。外麵的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全然熄滅，眼前黑暗空曠的大廳，一個人影也沒有。
    “林雨、林風、齊玲！”她叫起來，方寸已經亂了一半，步出房門拍打隔壁門板：“林忌襄！陳靖白！”
    身後的動靜讓她回頭，一個披頭散發不似人形的黑影以難以言喻的詭異姿態跌跌撞撞向她走來，齊思賢腦子倏忽間全是空白，聽到自己尖叫著跳起來奔回房間手忙腳亂闔上門，但還沒來得及閂上門閂，肩膀上忽然搭上一隻手，她徑直蹦起來一尺有餘向後驚轉，差點把心髒從胸腔裏嚎出來。
    嚇得半死間順牆癱坐在地，眼前的披發鬼影竟然捂著肚子噗的笑出聲來，好像要把自己的肺也給笑炸了。齊思賢瞪大差點要飆淚的雙眼，手指猶自抖著抓在胸前，聽得身後門外也是一陣起伏不歇的大笑，誰點了燈，橘黃的光照進來一點，眼前的人把頭發向後攏好站直，看輪廓竟然應該是林忌襄的模樣。
    “你們……”心髒還在撲通撲通緩不下來，齊思賢這才注意到房間裏大開的窗戶，手邊門從外麵推進來，陳靖白的聲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去你們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