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早晨起來上路，齊思賢也頗有些抬不起頭的感覺。聽著他們壓抑的笑聲，腦子裏一再回放昨晚自己的反應，完了，還真沒有一點不夠丟臉的地方。
    “你們真的夠了，”低著聲音說了一句，連齊玲三人的表情也實在精彩，齊思賢都不願意在外麵騎馬，隻鑽進馬車裏待著，還能聽到外頭時不時傳來的“啊——”“救命啊——”的鬼哭狼嚎。
    中午午飯的時候自然也是一番隱秘的取笑，齊思賢生怕這個料會被他們用來笑話自己一整年，以至於下午進了道旁茶棚歇息的時候，她都不願意跟他們坐在一桌，而是悶聲在另一邊的桌子坐下。
    過了片刻，向齊思賢那桌看去，那邊不知什麼時候坐下了一位同樣是趕路經過，歇腳喝茶的年輕公子，兩人還互相攀談起來，言語之間似乎很是愉快。
    “……在下是去過南扈，卻不曾到過江臨。不知江臨女子，是不是都像姑娘你這般樣子？”那公子顯然是談得高興了。
    齊思賢挑起眉毛回望過去，吐字一本正經：“像我這樣是哪樣？我猜猜啊，鄭公子莫不是覺得，我好真實好坦率好聰慧又好有個性，你從沒見過像我這樣的姑娘？”
    言罷嬌笑一聲：“其實我也有扭捏做作和妖豔賤貨的時候，偶爾也願意做個安靜純真的受虐狂，看心情吧。不過公子說對了，江臨地靈人傑，我這樣的隻是滄海一粟。你以後如果去了江臨，可以找我玩，不要忘了我姓林，芳名靖白兩字。”
    “……”林忌襄和陳靖白麵麵相覷，俱是無語，那品味簡直獨特的公子卻似乎興味更濃，愈發想要往下攀談：“林小姐看起來這麼……說起話來卻又這麼……你這麼可愛，周圍的人可這般誇過你嗎？”
    “雖然是經常被誇，但是每次聽到還是會很開心的啦！”
    “……”
    待得即將啟程，那公子還念念不舍，走上前來問道：“幾位接下來，不知要往哪處趕路？”
    齊思賢竟然還真的答道：“我們往東南走，要去欽營。”
    鄭公子啊了一聲，立時兩眼發亮招呼侍從：“太巧了！在下也要往欽營去的！”
    “幾位若是去欽營的話，今日天黑前怕是趕不到的，”茶棚老板聽到了，好心出言提醒，“東南這條道上沒有住店，天晚下來幾位隻得露宿野外，太過辛苦。如果不著急趕路，東邊這條道雖要多繞上小半天才到欽營，不過路上有野店可以住宿，天黑前就能趕到。”
    鄭公子果真帶了侍從一起與他們上路同行。過了片刻，齊思賢見方向似乎還是原定的東南道路，便驅馬加快幾步，上前問道：“我們還是走的東南這條路麼？剛才那老板說了走東邊的話晚上可以有住店。”
    “你不覺得茶棚老板這麼熱情顯得有點可疑麼林小姐？”陳靖白說道。
    齊思賢訕笑兩聲：“哎呀你們都聽到啦。”
    茶棚老板可疑麼？齊思賢想了想，方才自己那桌添過兩次茶，一次是茶棚幫工的小丫頭，第二次便是老板，他是多看了自己兩眼，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加上之前幾次不愉快的經曆，她自己也已經說不準了。
    趕路到了晚間，路邊雖沒有野店，卻出現一座破敗廢棄的廟宇。好歹有一個能遮在頭上的屋頂，一行人進去準備夜宿於此。遊學路上這也不是第一次露宿了，有時候甚至是連個屋頂都沒有的。
    然而這裏並不隻有他們，一些顯然是拖家帶口的流民，帶著家當和包袱，也在此夜宿。齊思賢不由得心中暗驚，這裏雖是會州轄區邊緣，但離平翰還是有段距離，即使已經在繞路避開，要回南扈也不得不穿過會州境內，難道平翰那一帶的匪患已經影響得這麼遠了？
    他們這一行一看就不是逃難出來的，已經在破廟中引起了注意。出門在外，一切從簡，一行人進門後尋了個沒有被人占住的角落簡單安頓下來，點了篝火，用餐歇息。林忌襄心裏算著看到流民的人數，有十來個，一半多都是老弱婦孺，但今晚的馬車和廟裏歇息之處，也仍需要輪值看守。那鄭公子挨著齊思賢坐著，一徑跟她說話聊天。林忌襄發現自己雖然對這鄭公子態度冷淡，他也不知為何仍對自己頗為友好熱情，以至於他也實在沒法太不客氣。
    到了休息時分，林風林雨輪值守夜，眾人或靠牆或躺在簡單的地墊上，準備入睡。然而還沒來得及睡著，就聽外頭有人奔號而來，一陣驚慌的呼喊衝進破廟，眾人驚坐起身，不知出了什麼變故。
    “李儉、李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