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扈學宮  第三十九章 甚合我意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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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也說得圓,但是可能並不止如此。現在一行六人都圍坐在甲板上,一眾不自然的沉默。齊思賢雖有些不快,但還是停下了繼續追問的念頭,她想要知道的恐怕會讓人尷尬,尤其她直覺最會被尷尬到的人也許就是她自己。
    “用午膳吧,再過半個時辰就到田港,要停船靠岸了,”林忌襄說話,站了起來,眾人也紛紛立起,齊思賢沒出聲,站直身子往甲板以外望去,這裏已經是田港的地界,河水減緩,一片蒼綠和灰褐的岸邊出現了別的顏色,是附近人家的婦女在淺水邊浣衣洗菜。
    一聲尖叫自岸邊傳來,眾人站住腳循聲望去,一個袖子挽得很高的浣衣婦女,兩手捂著口鼻,一步步地往後退,好像看見了什麼非常驚恐嚇人的事物。
    可是……齊思賢還未舒展的眉頭擰得更緊,她好像在看自己。
    她回頭往身後的人看去,確認那位婦女看的究竟是誰,往船艙走的人都往回走了兩步駐足望向岸邊,那頭洗衣的婦女裏有人疾走過去查看,兩三個人拉住了她,她絆倒了,開始拳打腳踢胡亂扭動,接著被人按住,好幾個人圍著她製止她的尖叫掙紮,擋住了船上的視線。
    齊思賢有點不安。她也許在看自己,也許隻是看這艘船或者後麵的什麼東西,距離不算太近,她也不能肯定,而他們幾個似乎都默認了那女子方才是在朝她看來,現在也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使她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她打破沉默:“她……剛才是在看我麼?”
    “也許是有蛇?這裏是潮濕地界,回暖了蛇就出來了,”船家奇怪地望著對岸說道,“或者就是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犯了瘋病。”
    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她想著,一種無力感襲上心頭,千萬不要是齊思賢。隨即繼續說服自己,這一個中等偏大的城池邊緣地界的一位浣衣婦女,齊思賢怎會與之結仇?也許隻是自己想多了。
    下午時分下了船,前往田港城裏住店,備好第二天去學舍旁聽的學宮文牒書函,她就從書箱裏找出了齊思賢在進入學宮以前遊曆期間所做的筆記,一頁頁翻開查看。
    原本帶著這本筆記,是想著或許能對遊學論記有所助益,現在把它翻開,卻隻想用來查證齊思賢是否曾在田港停留。她想起自己在家中書房裏,第一次將那本梵文天書拿在手裏端詳的時候。
    那是一本殘破的紙本,外皮是後來用牛皮加封,然而扒開皮封露出的書脊處,能看到深棕色的紙背上幾個黑中發紅的斑點,是一片凝固的幹血。
    沒有人知道齊思賢獲得那本天書的細節。楊晏也隻知道齊思賢遊學期間,在北扈拜了一位年邁的武學大師,大師去世之後,天書傳於她手,待得回到江臨之時,已經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而齊思賢的紙筆記錄裏,也從來沒有隻言片語提及此事;天書上梵文內容破解翻譯成的半部秘籍,都沒有留下絲毫成文記錄,隻有兩本滿是梵文和符號的筆記,她也無法看懂,齊思賢隻把天書相關的一切都記在了腦子裏。
    “……天南三十五年九月初七,旁聽於田港學舍。”
    另起一行,“史論評書之風甚濃,沉湎舊事,治策不為眾喜,常務事效遲滯,類其官府,”她看著,皺眉念出來最後的一行字:“……然甚合我意?”
    再往前後找了一會,田港相關的,僅這一條記錄,也看不出在此待過多長時間。這本遊學行記有時詳細有時簡略,田港這條則顯得過於簡略了,字跡風格也並不十分一致,首行字體略大且行文從容,說明行則因是後來增添,字略小而有些潦草,直到這最後一句,下筆的力道才又稍微重了一點。
    她細細想著,為什麼學舍……或者是當地官府事效遲滯,竟會正合齊思賢的意?
    忐忑而驚恐的心情籠罩了她一夜。
    田港的城內街道上還頗為熱鬧,對於像他們這樣牽著馬、背著書箱、係著學宮巾飾的隊伍,田港人民也顯然習以為常——在船上就已經同另外幾個遊學的團隊船隻擦肩而過,在這個季節,田港對這些學宮子弟並不陌生。
    上午遞了學宮文牒,開始旁聽,這一白天下來還算順利。進了一家小飯館吃了飯,就準備返回住店。今日春陽正好,下午過後的街道帶著點慵懶的氣息,街道兩旁的小販們在這個時間正等待下一波人潮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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