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駿馬一騎飛奔，狂奔了一段路程，微寒的春風撲麵而來，清新凜冽間，也能感到空氣裏勃發的暖意。勒了馬韁放緩速度，待得三騎並行，在這開曠野外，春陽隱在雲層裏，隻一片幹淨的爽朗白天，甚是神清氣明。
    “原來這就是遊學，”齊思賢滿麵春風，幾乎要開懷大笑，“怪不得所有人提到遊學都興奮成這樣。”
    幾個侍衛和齊玲的車隊在後方已經拉出了一段距離，這為期好幾個月的旅途，學宮子弟基本都帶著自家侍從及常用書籍物具，以便一路上可查閱資料、日常起居有所照拂。
    “這才剛出城，咱還一個目的地都沒到，等到了田港，才算真開始了呢。”
    他們現在應該在往橫江邊上的田港而去，陸路轉水路，共有五天的行程。那裏是南北扈交界地帶，當年南北分裂之際，一些北方豪族南遷後，又在猶豫之間留在田港以作觀望，而後形勢已定，又為後代教育問題興建學舍，使田鎮成為南北學風過渡之地。
    “反正到時候旁聽幾天，一起訪問采錄，我整理筆記，你做文獻綜述，再總結評論拔高一番，看來也夠用了，是不是？”
    齊思賢問著他們，見林忌襄好一會沒什麼反應，扭頭發現他在馬上一動不動，順他的目光看下來，隻看到看到了自己掛在身側馬鐙裏的腳。
    “林忌襄你看什麼呢，”她把裙擺往下整了整，蓋住身側露出來的一小截吹得有些涼的小腿，有點無言，隻道：“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腿是嗎。”
    一路騎馬疾馳，裙擺被扯起，雖已是初春、不算寒冷，而她既不喜歡穿時下女裝外裙裏麵會配的裏褲，也不喜歡穿長襪，隻小腿往下延伸，腳踝藏在短靴裏，裙擺下短靴上露出一截，要是嚴格正經的人看到了，估計要有得說的。
    齊思賢有點奇怪地掃了林忌襄一眼，見他雖收回了視線，卻跟沒有聽見自己說話一樣，隻策馬複望著前方。她當然不會相信他在看自己美麗的光腿，還以為他至少要頂回來一句，隻不知道林公子又在想什麼事，想得這麼出神。
    “咱們不急著趕路，”陳靖白一旁說道，“照現在的速度，日落時分應該能有野店可以留宿。”
    幾天白天趕路、夜宿野店的日子過去，頭兩天的新鮮勁開始蔫了一些，直到陸路轉為水路，上了一條不小的客船，世家二少林忌襄和紈絝子弟陳靖白當然不會刻意省錢，不過這艘船還是沒有住滿，船家說，一天多以後就能到田港。
    咕嚕嚕旋轉的聲音停下，細頸花瓶瓶口對準了林風。
    陳靖白自從玩過了這個遊戲，就比任何人都要熱衷，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齊思賢都有些後悔自己為了殺時間，一時頭腦發熱把這個遊戲提出來玩。好在她能仗著自己“前事盡忘”的借口回避許多問題，隻是當別人被問題戳得瞪眼不知所措時，心裏會覺得又好笑又有些同情。
    林風身上肌肉都繃了起來，如臨大敵。
    “你上一次想要離開林府，是因為什麼緣故？”
    陳靖白邪氣地笑著，林風眼睛立時瞪得跟鈴一樣，不安地望向了甲板上呈圓圈形狀坐下的眾人裏，他斜對麵的林忌襄。
    齊思賢也忍不住想笑了。盡管是簽過契約要保持忠誠的侍衛，但是管它原則是什麼要求是什麼，哪個員工敢說自己在工作的某一個難熬時刻，沒有過甩手走人的念頭。
    陳靖白也看了眼林忌襄，笑道：“放心好了，我保證林少爺不會放在心上。”
    “我……”林風支吾其詞，齊思賢便也笑道：“說吧林風，要不就不叫真心話了。他要是把你解雇了，就來我齊家好了。”
    林忌襄給了林風一個但說無妨的眼神，後者動了動嘴唇，一臉糾結之下，緩慢地張了口。
    “……是去年林霜回遊江島的時……”
    “——哦，”陳靖白看了眼林忌襄有些冷然的麵孔，突兀地插進了話頭，“原來是這回事，我還以為是林公子派你來這難伺候的齊大小姐府上的時候呢，要是我得去成天守著她，我也要不想幹了。”
    “亂說吧你，我這好得很，”齊思賢皺眉道，卻覺得有點不太對勁，“還沒說完呢，林霜回遊江島，然後怎麼了？”
    林風垂眼，說：“就是他回去了，我有點想家。”
    “你家和林府，不都在遊江島？還是說覺得要是離開林府，就可以隨時回家？”氣氛有點詭異，齊思賢也不想在林風的雇主麵前這樣拆他，但是感覺到甲板上大家隱隱都繃住了，顯然有什麼是他們都知道而自己並不知道的，有點好氣地笑著：“拜托，這應該是真心話。”
    “……林霜當時執行任務，受傷太重，”林風終於又張口，麵色糾結，“而他是我們當中武功最高的一個。我隻覺自己功力遠遠不足，便生出再度尋師提升修為的心思。”